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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凌霄 - 失控的溫柔【單】 [打印本頁]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0 AM     標題: 凌霄 - 失控的溫柔【單】

本帖最後由 skaren7815 於 2009-1-20 06:57 PM 編輯

內容簡介


昨夜他一時失控出手傷人可衛先生不但不計前嫌還願意以高薪聘請他這剛畢業的小畫家?
太好了!他可以辭去酒店侍者的工作不必再忍受不懷好意的覬覦目光可是,
一想到要與這般溫柔邪魅的男人同住卻又讓他輾轉難眠......呃,
他不過小酌一杯睡前酒可一覺醒來卻衣衫不整躺在衛世羅的床上而他精壯的身軀正以極曖昧的姿勢壓在他身上......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2 AM

楔子

  點點繁星垂掛夜空,在銀座的街道上,熱鬧時刻才正要開始。
  巷道內林立的高級酒店當中,酒吧「夜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單是來訪的客人身分及每個月營業額驚人,光是店內服務生的素質就足以令同業嫉妒到眼紅。
  采會員制的夜影旗下的男女服務生全都是老闆連影人精挑細選過的,不但要生就一張漂亮臉蛋,還得有學問、有氣質,否則是進不了大門的。
  就像現在,連影人的辦公室內正有一個「新人」在接受面試。
  齊肩的黑髮映襯著白晰的肌膚,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迷人,姣好的臉蛋帶著不屬於銀座的清新氣質,黑澄的瞳眸閃著幾分羞澀,微張的紅唇仿佛欲言又止。
  這個新人的一切條件好到讓人無從挑剔,但連影人的表情卻顯得很無奈。
  「我說朔也,你真的可以忍耐嗎?」連影人撥了撥染成金黃色的長髮,語氣裏帶著不舍。「我知道黑森久野給了你不少壓力,但是情況有糟到這種地步嗎?你欠了多少錢我會盡可能的幫你,你真的不用勉強到我這裏上班還債。」
  「不,我不想拖累你,影人,你已經幫我太多。」綾小路朔也輕輕搖了搖頭,不高不低的男中音聽來分外悅耳,「就讓我幫你忙吧,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我到店裏幫忙嗎?」
  「那是開開玩笑罷了。」連影人歎了口氣,「你還當真呀?」看著相識多年的友人那張清秀的面容,還有那身乾淨的氣質,連影人實在捨不得把他帶進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裏。  
  「不管怎麼樣,只要你不嫌我麻煩,那就讓我幫你吧,不然你給我的錢我是不會收的。」綾小路朔也堅決地道。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我也沒辦法。」連影人籲出一口氣,「明天開始你就來上班吧,詳細情形我會慢慢告訴你。還有,我想你住的地方也不怎麼安全,暫時搬到我家,我會另外替你找房子的。」
  「謝謝你,影人。」
  綾小路朔也緊繃的眉頭因而舒展開來。
  「謝什麼,咱們都那麼多年的老朋友了!」  

第一章

  和光百貨的代表性鐘樓與三越百貨,加上圓形的三愛大樓……若是你看見這樣的情景,那麼你必定是身處銀座大街的中心地帶,也就是銀座四丁目。
  日本銀座的地名由來,是因為在幕府時代,這兒曾是鑄造貨幣的所在之處。到了二十世紀,這兒則成為高級購物店、藝術畫廊以及酒吧林立的地區。
  每當夜幕低垂,四處林立的高級酒吧好似在向來來往往的路人們招手,穿著入時的豔麗小姐們在輕柔音樂的陪伴下與客人一同翩翩起舞……
  夜影的招牌燈亮起後不久,許多打扮入時的客人便不斷湧入,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情景了。
  一輛高級房車在街口停下,銀黑色車身原就引人側目,在車主下車後,路旁的行人們更是頻行注目禮。
  墨黑的發絲底下,銳利如鷹的黑眸裏含著不甚正經的吊詭氣息,直挺的鼻樑下是帶著三分戲謔的邪氣微笑,剪裁合身的三件式黑色西裝配上火紅襯衫將結實身材襯托得更加出色,幾乎令所有在場女性為之著迷,甚至是駐足良久。
  「跟你衛世羅站在一起,不管是什麼人都會相形失色。」緊跟著車主衛世羅下車的,是他的合作對象藤原雅人。  
  他的外表雖然也是上上之選,但是一比起衛世羅,藤原雅人的氣勢便硬是短了一截。
  這點藤原雅人自己清楚得很,所以他這不過是自我解嘲罷了。  
  「你太客氣了,藤原先生,衛先生不過是因為來到美女眾多的地方,所以才會自動散發出男性荷爾蒙罷了。」跟著藤原雅人之後的,是衛世羅身邊的得力助手艾冰。她跟著衛世羅已有五年之久,和他在私底下宛如一般的朋友般,並無明顯的主僕之分。
  「艾冰,你這麼說真是傷我的心,好像我是只發情的公孔雀一樣。」衛世羅嘖嘖有聲地搖頭歎道。
  「要不是法律禁止,我相信你會像公孔雀一樣,把所有看得上眼的母孔雀全帶回家。」艾冰微微一笑,越過兩個大男人走向前去,「請吧,兩位,夜影就在前面。」
  「我說世羅,嘴巴這麼厲害的秘書你怎麼受得了?」跟在艾冰之後,藤原雅人忍不住低聲問道。
  「雅人,當你在外招惹眾家美女又不忍當面傷她們心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個刀子嘴的秘書有多麼重要。」
  衛世羅賊笑了兩聲,因為他向來拿艾冰當擋箭牌,也知道以艾冰那了得的嘴上功夫,一定可以把上門找麻煩的女人給趕回去。
  不過也因此,公司裏的女性職員老是謠傳他與艾冰其實早已私訂終身,甚至有同居的謠言傳出,殊不知艾冰早已有未婚夫了。
  「原來秘書可以這樣用。」藤原雅人深感佩服地點頭,「不愧是商場上知名的花花公子,連應對方法都想好了。」
  「哪里,你過獎了。」衛世羅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隨即快步跟上艾冰。
  這時艾冰正被擋在夜影入口處,門口侍者堅持她必須提出會員證明才肯放行。
  「啊,衛先生。」艾冰看見衛世羅,連忙轉向他詢問:「他們說這兒是會員制的,衛先生你是會員嗎?不然為什麼會提議來這家店呢?」
  「噢,我都忘了。」
  衛世羅從懷裏掏出手機,撥了一組數字,靜候不到三秒鐘,彼端傳來回應。
  「嗨,是我世羅,我被擋在門口了,你可以幫個忙嗎?」衛世羅微笑著瞄了眼門口盡責的男侍者,續道:「我還帶了艾冰來,別讓我們等太久。」
  切斷通話,衛世羅優閑地靠在一旁牆壁上,面露得意的笑容,「等一下就可以進去了,艾冰、雅人。」  
  「怎麼,你認識裏頭的人嗎?」藤原雅人好奇問道:「要拿到這家酒店的會員證可不容易,你打算怎麼進去?」就連他這個在日本商界算是頗有分量的年輕企業家都無法透過管道拿到會員證了,遠在臺灣的衛世羅為什麼可以?
  「嗨!世羅,好久不見了!」
  夜影的大門被推開,一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男人從裏頭走了出來,一看見衛世羅便熱情地同他打招呼,模樣像是非常熟識的好友。
  「好久不見了,影人,生意還好嗎?什麼時候改成會員制了,怎麼沒發給我一張會員證?以為我遠在臺灣就用不著招呼了是吧?」衛世羅在連影人身上用力拍了拍,像是在借機報復。
  「誰曉得你這個大企業家還記得我這間小店哪?聽說你的貿易範圍已經遠達紐西蘭了不是嗎?成天忙東忙西的大老闆今天怎麼有空來?」連影人拍掉他的手,「別告訴我你特地來看我,我打死都不信。」
  他與衛世羅相交有十年以上,算來是打學生時代就認識的老朋友,所以對於衛世羅的市儈本性,連影人是再清楚不過。
  「我帶艾冰來玩,順便帶朋友來捧你的場。」衛世羅指向身後已經看呆的藤原雅人和很想笑又不能笑出聲的艾冰,「這位是藤原雅人,你應該聽過吧?他是藤原企業的少東、下一任繼承人。」
  「當然聽過,你好,藤原先生,歡迎光臨。」連影人笑容滿面地招呼。
  「你好……」
  藤原雅人只記得要回應,卻完全無法吐出半句話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衛世羅,你的交遊也太廣闊了吧?這裏可是日本,不是臺灣哪!你這個外本客竟比我們當地人還熟?
  *****
  「就知道你不是來看我這個老朋友的。」連影人把三人帶到包廂招呼他們坐下,當他看見艾冰從皮包裏拿出一迭文件時,立刻明白衛世羅來這兒的用意。
  請客喝酒兼談生意!什麼來探望好友?鬼才相信。
  「別說得那麼酸,我向來以公事優先,你又不是不知道。」衛世羅推推艾冰,「你先陪影人聊天吧,待會兒我和雅人談完生意就過去。」  
  「對,沒錯,艾冰我們走吧,跟這個無情的傢夥在一起只會令人生氣。」連影人二話不說地拉走艾冰,直奔辦公室敍舊去。
  「世羅,你真是交遊廣闊。」藤原雅人歎了口氣,「怪不得可以在短短幾年內將市場擴展到歐美去。」
  「好說。」衛世羅扯動唇角卻了無笑意,他對自己的能力清楚得很。
  藤原雅人替自己倒了杯酒,淺嘗一口後擱下杯子,「OK,來談談正事吧,好不容易踏進夜影,我可不想一個晚上淨對著你而沒看見半個美女。」
  「我也是這麼想。」衛世羅深表同感地點頭。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剛才經過的那個美人可真是漂亮。」藤原雅人說著,忍不住頻頻探頭往外看去。
  「有那麼漂亮嗎?」衛世羅跟著轉頭看去,果然在人群中發現一道高瘦身影,齊肩的發被燈光映得有些黃澄,眸子細長、鼻樑直挺,而嘴唇……被他略微前傾的黑髮遮去了半張臉,根本看不見。
  「真是個美人吧?」藤原雅人笑問。
  「確實很漂亮。」衛世羅喃喃自語地應道。
  「等會兒咱們就指名找她吧,這樣的美人在外頭都難得一見。」藤原雅人興致勃勃地道。
  「你想等?我可不想等!」衛世羅突然站起身,「反正我們的生意就差沒簽名蓋章罷了,先找美人相伴不是更好?」
  「啊?喂……」藤原雅人沒料到衛世羅會這麼急性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包廂往那個大美人走去。
  熱鬧的酒店裏人來人往,衛世羅一心只惦記著美人,倒沒空去注意別的。好不容易穿過人群來到美人身邊,他伸手接過美人手裏的託盤,以他傾倒眾家美女的笑容對美人輕聲問道:「晚安,現在有空嗎?」
  「嗯?」被人無端搶走託盤,綾小路朔也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不知從哪里蹦出來的男人,「對不起,先生,我還有工作,可以把託盤還給我嗎?」  
  嗯,聲音也好聽,又柔又軟,不高不低,聽起來真是舒服。「當然可以,只要陪我喝杯酒就成了。」
  衛世羅把臉貼近綾小路朔也的發梢,做了個深呼吸--  
  好香,就像本人一樣勾人魂魄呀!
  「對不起,先生,我只是個服務生。」綾小路朔也搶回託盤,想打發掉今晚第九個追求者。
  他知道自己的臉蛋長得太過柔美,再加上這頭齊肩長髮,所以常被人誤判性別,但他可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不是女人!
  「那不是正好?既然是服務生,陪我暍杯酒不為過吧?」衛世羅再度自綾小路朔也手裏奪走託盤,然後在他未反應過來之前一手攬上他的腰際,「走吧,我的座位在那邊。」
  「請你放手!」綾小路朔也很想痛打這個沒長眼睛的男人一頓,偏偏對方的力氣大得很,他根本推不開。
  要不是因為顧及到這兒是好友連影人的店,他早一拳打過去了!
  「放心吧,只是喝杯酒,我沒有別的意思。」看得出美人不怎麼喜歡自己,甚至是有些討厭,但他氣得臉蛋通紅、細眉微蹙的樣子讓他更想捉弄他。
  「放開我!」綾小路朔也感覺到腰際大手的不安分,立刻反射性地揮拳朝衛世羅臉上打去。
  咱!砰!
  託盤上的玻璃杯碎了滿地,香醇美酒浸濕地毯。衛世羅摸著左頰,一臉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手上還有不少因碎玻璃而產生的割傷。
  嘖……這個美人力道真大。衛世羅撫著臉頰,覺得腦袋還有些發暈。
  「怎麼回事?」連影人接到消息匆匆自辦公室趕來,看見現場的一片混亂,不悅地皺起眉頭,「這次是誰惹的事?」他對服務生及客人精挑細選就是為了避免爭吵,但偶爾還是會有不識相的人。
  「對不起……」綾小路朔也揮出拳頭後才驚覺自己的錯誤,但是已經鑄成大錯,他只能咬牙承認。
  「是我的錯。」
  衛世羅出聲打岔,聲音響亮無比,尤其在已經停止播放音樂的酒店內,聽起來是清晰。
  綾小路朔也微愕,低頭看向衛世羅,卻撞上他一臉邪氣。
  連影人的視線掃過綾小路朔也滿臉的歉疚,又看看癱坐在地上,一身狼狽的好友,立刻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何。
  「好了,快點回去工作。」連影人拍拍手,要大夥兒立刻回歸崗位。然後他彎身拉起似乎不帶歉意的衛世羅,低聲道:「你跟我進來一下,世羅。」
  連影人同時對綾小路朔也使了個眼色,要他也進辦公室。
  「全聽你的。」衛世羅聳聳肩,隨後又轉頭對綾小路朔也眨眨眼。
  綾小路朔也忍不住地直想搖頭歎氣,這個男人全然沒注意到他穿著男侍者的制服嗎?到現在還當他是個女人在保護?
  ****
  「怎麼回事?」艾冰見連影人帶著衛世羅還有綾小路朔也進辦公室,忍不住好奇地問:「衛先生,剛才惹事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正是我。」衛世羅不改本性地詭笑。
  「世羅!」連影人氣得想打他兩拳,「別在我店裏鬧事。」
  衛世羅放聲大笑,「抱歉,我只是一時情難自禁嘛,誰要你店裏有這麼個大美人!」
  「大美人?」連影人和艾冰同時轉頭朝綾小路朔也望去。
  是美人沒錯,但是性別有一點點誤差。
  「衛先生,你興趣改變了嗎?」
  艾冰看向綾小路朔也身上那件再合身不過的男侍者制服,這人雖然瘦了點,但那骨架子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世羅,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了?」連影人搖頭歎道:「枉費眾家美女為你傾倒,你竟然喜歡上男人?」
  「男人?」衛世羅把目光投向綾小路朔也,只見他微紅的臉頰說明他的難堪,
  「你是……」過度震撼,他久久說不出下文。  
  「我是男人。」綾小路朔也輕皺了下眉頭,「我穿著男侍者的制服不是嗎?」
  衛世羅直到這一刻才開始把視線從綾小路朔也的臉蛋往下移。  
  白襯衫前是一片平坦。
  他剛才想勾引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天哪,別開他玩笑了!
  「看來他受的打擊不輕。」艾冰以同情的眼光看著衛世羅,但語氣卻樂得很。
  「是呀,他難得有出錯的時候嘛!」連影人也以嘲弄的眼神看著衛世羅。
  「喂,你們兩個,看好戲是吧?」衛世羅狠狠地白了兩人一眼,接著仿佛要化解尷尬似地下了連串命令:「艾冰,替我拿外套來,襯衫都濕透了,我想回飯店去。還有,順便替我跟雅人道個歉,請他明晚到飯店來簽約,就說他今晚在這兒的開銷全算我的。」
  「是的。」艾冰不慌不忙地點頭回應,「如果藤原先生問起原因……」她是存心戲弄主子。
  「你敢講出去,當心我讓你加班加到沒空找未婚夫。」衛世羅丟下一句威脅便把艾冰推出門去。
  門外依稀傳來艾冰偷偷竊笑的聲音,連影人搖搖頭同情道:「嘖,艾冰跟在你身邊真是可憐。」
  「我給她的薪水可不會讓她吃虧。」衛世羅輕哼一聲,甩甩手臂,發現上頭幾個小傷口還在淌血。
  「那個……」綾小路朔也輕聲詢問:「需不需要醫藥箱?」再怎麼說,這傷口是因他而來的,總讓他覺得過意不去。
  「別管他了,朔也,這點傷口不會死人的。」連影人搖搖頭,隨便取來一方手巾將衛世羅的手掌包紮起來,「喏,回飯店時叫艾冰幫你弄好吧,要真有什麼差錯,我會替朔也賠給你的。」
  「影人!」綾小路朔也瞪向連影人。他已經幫他夠多了,這件事與他無關,而且……這又是他自己這張臉惹來的禍。
  「你這個老闆倒挺愛護員工的。」衛世羅瞄了綾小路朔也一眼,既已明白他是個男人,對他的興趣也在瞬間驟降至冰點。  
  「我們是老朋友了,朔也是我的學弟。」連影人走到綾小路朔也身後,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雖然沒有和你在一起來得久,不過我們也認識五年多了,朔也可是個未來的藝術家哦!」  
  「影人!」綾小路朔也驚慌地說:「不是說過別那麼叫我嗎?」
  「哦?藝術家?你是學畫的?」衛世羅脫掉被美酒浸透的襯衫,露出底下精壯的身材,「是畫人,還是畫風景?」
  衛世羅鍛練完美的結實體格令醉心藝術的綾小路朔也只能目不轉睛地瞧著他,那曲線與勻稱的線條深深撼動他的心,令他有股想畫他的衝動。
  想畫!他想畫這個男人。他的身體曲線像極了具備完美美感的藝術雕塑品,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意識到綾小路朔也異樣的眼光,衛世羅忍不住出聲揶揄:「看來你比較喜歡畫人。」
  「我……」被嘲笑了。綾小路朔也白晰的臉龐泛起一抹紅暈;不是因為生氣,而是感到羞赧。
  他老戒不掉這個習慣,一看見美麗的藝術品就會看個不停。
  「朔也要想畫你的話是你的榮幸。」連影人對衛世羅扮了個鬼臉,「去去去,艾冰拿衣服來了,快穿上,別勾引我們家重要的當家花旦。」
  「當家花旦!」衛世羅輕笑一聲,「真是好訶。」
  「我錯過什麼好戲嗎?」推門而人的艾冰看見衛世羅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忍不住出聲詢問:「影人,說來聽聽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
  「若不想你和未來老公約會時有個大燈泡在場的話,就給我閉上嘴,艾冰。」衛世羅瞥了眼連影人,意思是要他閉嘴別提。
  「OK,不開玩笑了,快些回飯店吧,改天有空再找我敍舊。」連影人笑著把他們往外推,「走吧,我送你們到門口去。」
  綾小路朔也聞言也跟了出去,雖然名義上和實質上他都是被害人,但再 說他也有些反應過度了,所以他仍是很不放心。
  一行四人來到門口,艾冰走到路口攔車,連影人則和他們倆簡短打過招呼後便回店裏忙碌去。  
  而綾小路朔也正猶豫著該不該離去,就這麼站在店門口和衛世羅面對面地沉默著。  
  「你不用回店裏幫忙,順便換件衣服嗎?」衛世羅掏出香煙,像在考驗綾小路朔也的侍者資格似地笑問:「有沒有打火機?」
  「對不起,我不抽煙,所以……」
  他常常忘掉打火機,即使同事們老是叮嚀他,但他還是會忘掉,因為他討厭煙味,那白茫茫的煙霧使人感覺到墮落。
  「扣你三十分。」衛世羅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香煙後將打火機塞進綾小路朔也的手裏,「身為酒店侍者竟沒帶打火機,萬一客人找你麻煩怎麼辦?」他知道有些刁鑽客人會故意挑毛病,尤其是綾小路朔也這種美人最容易受到為難。
  「這個?」
  綾小路朔也一臉疑惑地看著衛世羅。他不是想把打火機送他吧?這個精緻的迷你打火機看起來價值不菲耶!
  「送你的見面禮,就當是陪罪,誰要我看錯你的性別?」衛世羅微微一笑,「被當成女人是對男人自尊的污辱吧?」而且他又是連影人的學弟,沖著這點他就該好好照顧他才是。
  「但是……」他不能收,這東西一看就知道很貴,即使這個叫衛世羅的男人再有錢也不行。
  「收著吧。」衛世羅回頭看向艾冰,發現她已在等他過去搭車,於是他轉身往車子走去。
  「衛先生!」綾小路朔也趕上街世羅的腳步,在車子發動前追上他。
  搭上車窗,綾小路朔也探頭詢問:「可以請問你住在哪問飯店嗎?」
  衛世羅不置可否地轉向他的萬能女秘書,「艾冰,我們今晚住哪兒?」
  「池袋的王子飯店。」艾冰應道。
  「你聽到了?」衛世羅再度回頭看向綾小路朔也,「有事找我就到飯店來,不然的話,打這支電話也可以。」衛世羅掏出兩張名片遞出車窗,「順道替我轉交給影人。」  
  「我知道了,謝謝你。」綾小路朔也點頭應道。  
  「開車吧。」衛世羅拍拍前座。
  司機應聲發動車子,在煙塵中拋下路旁形影孤單的綾小路朔也離去。  
  霓虹燈在衛世羅的臉上閃過,艾冰側臉看向他,疑惑道:「難得你會對初次見面的人那麼友善,衛先生。」
  「那是因為他和影人是相交五年的學弟所以才對他特別,再說……我有那麼可怕嗎?」衛世羅沒回頭,逕自看向前方。
  「那要看是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艾冰笑道:「我喜歡眉頭深鎖的你,那表示你真的在生氣。」
  衛世羅輕哼一聲:「呵,你真奇怪,女人不都喜歡面帶笑容的我嗎?」
  「問題是你的笑容裏有多少真、多少假?」艾冰回頭看了一眼,「像剛才你在面對影人和他那個美人學弟朔也時,那分笑容就是真的,可是……」她停止陳述,靜靜地看著緩緩轉過頭來的衛世羅臉上的笑容。
  「可是?」衛世羅的笑裏帶著三分詭魅、七分邪惑,微揚的唇角弧度像死神的彎刀,聲音又輕又淡。「你倒是說說看,艾冰,我現在的笑容有幾分假,又有幾分真?」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2 AM

第二章

  「我沒興致聽笑話。」衛世羅冷聲對著話筒回應,語調裏淨是冰冷,像塊終年不化的北極寒冰。
  艾冰同情地望向衛世羅,心想這通電話的主人要倒大楣了。
  會讓衛世羅發火的,想必是和公事有關吧!她記得電話是臺灣總公司的廣告部門負責人打來的,不知道又出了什麼紕漏。
  「總之在我回臺灣前,你最好把這事搞定,不然就自動遞職呈!」衛世羅說罷,把電話丟到艾冰手上,吼道:「切斷它!」
  「廣告部出了什麼差錯嗎?衛先生。」艾冰擱下電話,替衛世羅泡上一杯能使他稍微鎮定的卡布奇諾咖啡。
  「預計過陣子要在日本推出的廣告企劃出了問題,原企劃人撒手不幹了。」衛世羅舔了口奶油,眼神像只寒毛倒豎的大貓教人發冷。
  「原因呢?」記得先前他們談條件時都沒什麼問題發生,怎麼會說不做就不做?
  「我懶得理,反正他背叛了我衛世羅,也別想在這個圈子再混下去了。」不管那個傢夥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跟他作對就是想早點見閻王。
  艾冰歎了口氣,她可以預見那個人的悲慘下場,「那麼接下來衛先生打算怎麼辦?商品再過半年就要在日本推出了,廣告再不上映,對我們的銷售成績會有影響。」  
  「再找,反正企劃案是我們的,他跑了只是沒人接這個廣告,又不是沒人做。」衛世羅躺回床上,「下午撥個電話給廣告部,要他們馬上找替代的人選。」
  「我知道了。」艾冰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微笑道:「既然衛先生在氣頭上,我想綾小路先生的來訪還是暫時婉拒比較好吧?」
  「綾小路?」衛世羅皺眉,「誰?」他有認識姓綾小路的日本人嗎?
  「影人的學弟,綾小路朔也先生。」艾冰指向門外,「他等了衛先生兩個小時了。」一大早起來就一堆公事急待處理,所以她只好請綾小路朔也先稍待,沒想到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讓他進來吧,我去洗個臉就出來。」衛世羅不想把怒氣發洩在無辜的旁人身上,翻身下床,他走進浴室,想衝衝水冷靜一下。
  那知道一泡水,右手就感到一陣刺痛。衛世羅低頭一看,才發現昨晚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傷口尚未癒合,正在作怪。  
  「啐,真是。」衛世羅扯掉繃帶,上頭的傷口因為受冷水刺激,又開始隱隱作疼。  
  胡亂地將手掌以飯店的毛巾包住,衛世羅步出浴室想叫艾冰重新包紮,卻看了綾小路朔也直挺挺地站在臥室窗邊,正望著外頭出神。  
  昨夜燈光月影昏暗,他一時也沒仔細看清綾小路朔也的臉孔,只記得他漂亮得不像個男人。但今天在燈光下細細端詳,那明顯的臉部輪廓與微凸的喉結卻清楚地昭示他的真實性別。
  而且搭在玻璃窗上那雙手掌的大小與明顯的骨節,也不是一般女人會有的。
  除了那雙眸子以外。
  綾小路朔也的眼睛有一股清澄,不像是會在銀座或六本木的酒店出現的。這等純淨氣質的人,確實如同影人所說的……
  「哈囉,未來的藝術家找我有什麼事?」腦子裏的惡作劇細胞無時無刻不蠢動著,這是衛世羅一輩子改不掉的壞習慣。
  「衛先生!」綾小路朔也被嚇了一跳,他回過頭,有禮地欠身示意。
  「艾冰呢?」衛世羅四下張望,確定女秘書並不在場。
  「艾小姐剛才出去了,她說要準備飲料和點心,我原本說過不用的,但是她……」  
  綾小路朔也一臉歉意地敍述,然而他太過有禮的說話方式卻令衛世羅聽得頭痛。  
  一大堆贅詞,都是些沒有用的裝飾句!重點不就是艾冰去準備點心不在這裏而已嗎?
  「既然她已經去準備了,那麼你就等會兒吧。」衛世羅揮手制止他繼續道歉,「請坐,這兒的沙發很多,不必站著看風景。」
  衛世羅包著毛巾的手引起了綾小路朔也的注意,他站在原地不動,雙眼直盯住那條濕透的毛巾,猜想著衛世羅的傷口是不是惡化了。
  「對不起,請問……」綾小路朔也決定問一問,要是衛世羅的傷口真的惡化,他得勸他快點去看醫生才是?
  衛世羅正在房內尋找醫藥箱,聽見綾小路朔也的問句,他轉過頭,「什麼事?」
  「那個……你的傷口……」綾小路朔也指了指他的手示意,「很嚴重嗎?」
  「這個?」衛世羅扯下沒啥作用的毛巾,「放心吧,只是點小傷,擦擦藥就沒事了。我正在找醫藥箱。」
  「真的嗎?」綾小路朔也總算稍微放下心來,「我還以為傷口惡化了,沒事真是太好了。」
  衛世羅微一挑眉,將剛尋到的醫藥箱放到桌上,「你就為了這個來看我?」這人也太有禮貌了吧?雖說禮多人不怪,但他在商界打滾得太久,總不免心生提防。
  「不,我是……」綾小路朔也正想說明來意,不經意看見衛世羅笨手笨腳的單手進行包紮,忍不住出聲詢問:「不介意的話,要不要我幫忙?」
  衛世羅原本正想放棄,心想乾脆等那個不知到那一國準備點心去的艾冰回來再說,可既然綾小路朔也這麼表示,他也樂得輕鬆。「那就麻煩你了。」他指指對面的沙發,示意綾小路朔也坐下。
  展開繃帶、熟練地纏繞上衛世羅的手掌……綾小路朔也的包紮技巧讓衛世羅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你挺在行的。」衛世羅低頭看著他的動作。
  「因為一個人住的關係吧,什麼事都得學著自己來,所以摸久了也就習慣。綾小路朔也抬起頭朝他微笑,又低頭繼續包紮。  
  淡淡的味道自綾小路朔也飄動的黑髮間傳來,衛世羅皺了下眉頭,因為那並不是什麼香味,而是刺鼻味。  
  「你昨天在畫圖嗎?」衛世羅順勢勾起一綹垂散的長髮,想確定那充滿刺激的味道的來源。
  綾小路朔也突然停下手邊的動作,慌張地抽回自己的長髮往後退了點,「對、對不起……」
  「你躲什麼?我又不是吃人的猛獸。」衛世羅好笑地盯著他容易泛紅的白晰臉頰,「那是松節油的味道吧?」看來他在夜影也沒待上多長時間,不然多少會變得世故些,而不會輕易顯露出感情波動。
  「呃、是的,是松節油沒錯,抱歉……」昨晚為了去除顏料,不小心翻倒了松節油,他今天出門前還特地洗澡洗頭,沒想到味道還是殘留著。看來今天是無法上班了,客人可不會忍耐這種味道。
  「你又沒做錯事,幹什麼一直道歉?」太過軟弱了,典型被欺負的類型。衛世羅不贊同地搖頭。
  「真的很對不起……啊!」綾小路朔也脫口又是一句抱歉,等他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
  瞬間,衛世羅為他的驚慌反應爆笑出聲,一整個早上的怒火就這麼煙消雲散。
  綾小路朔也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但是又提不出半句反駁,只得坐在沙發上乾瞪眼。
  「怎麼回事呀?」艾冰探頭進房,手裏還推著裝滿食物的小餐車。
  一個早上都在生氣的衛大老闆心情怎麼突然變好了?這位綾小路先生還真有本事啊!
  「沒什麼事。」衛世羅笑不可抑地憋住氣,「你回來得正好,替我把繃帶弄好吧。」他朝著艾冰伸出手。
  「啊,對不起,我忘記我還沒弄好?」綾小路朔也連忙站起身繞到衛世羅身旁,彎下腰替他綁緊繃帶。
  艾冰看著衛世羅一臉笑意,怎麼也想不透他為何一下子就變了心情?敢情綾小路先生是做了什麼舉動令衛大老闆感到樂不可支嗎?  
  「謝了。」衛世羅甩甩手臂,發現右手掌已經不痛了。他看向壁鐘,時間正逐漸逼近十一點半,「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個便飯?反正你也還沒說出找我的原因。」
  「不……不用了,我只是想轉達影人的話……」
  話還沒說完,旁邊立刻有道甜甜的嗓音插了進來。「那不是正好嗎?反正離上班時間還早,一邊吃一邊聊吧?」艾冰笑眯眯地掀開餐桌上的白巾,「而且我已經準備好中餐了。」
  開玩笑,難得能碰上個輕易化解大老闆脾氣的萬靈丹,怎麼能這麼簡單就放手呢?艾冰邊想,邊盤算著待會兒要怎麼問出剛才發生的事。
  ****
  「影人叫你傳什麼話給我?打電話過來就是了,幹嘛要你多跑這一趟?」衛世羅邊切開盤裏的雞肉一邊問。
  「影人要我告訴衛先生,若真有什麼意外他會代我負責……」綾小路朔也皺了下眉,「這是我特地跑來的原因。如果真有什麼事,我會盡可能賠償你的,請不要向影人索賠。」
  「拜託,我跟影人都幾年知交了,還這麼見外?」衛世羅搖頭歎息,「那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因為我一點事也沒有。」
  「呃,事實上還有一件事……」綾小路朔也猶豫良久,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我想說出來你也許會生氣也說不定,但是我想……那幅畫應該是屬於你的,畢竟我沒有徵求你的同意就畫了它。可是,請你不要生氣,因為我是真的很想畫,所以就畫了……然後才想到可以送給你當成打火機的回禮……」
  「喂!等一下,等、一、下!」被一連串的敬語、助詞給弄得頭昏腦脹,衛世羅忍不住開口喊停,「說重點,你說什麼畫來著?」
  「我寄了張畫在大廳櫃檯,收件人是你。」綾小路朔也輕聲回道。
  「畫?什麼樣的畫?既然畫了怎麼不直接拿上來?」衛世羅好奇地轉向艾冰吩咐:「艾冰,你去把畫拿上來讓我看看。」  
  「啊!等、等一下!」綾小路朔也突然跳離座位,「現在……你要現在看嗎?」  
  「有什麼不對嗎?」衛世羅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麼。  
  「我……」他該怎麼回答?他最怕別人當著他的面看他的作品了,「那我,我先回去了,請你慢慢欣賞。」說著,綾小路朔也轉身便想走。
  「等一下,你那麼急著走做什麼?不留下來聽聽意見和評論?」衛世羅一眼看穿他的困窘,立刻長手一伸把他拉住,同時對站在門口的艾冰喊道:「快點把畫拿上樓來,艾冰。」
  「不要,請等一下!」綾小路朔也可憐兮兮地叫道。
  「艾冰,快點去。」衛世羅緊緊扣住綾小路朔也的手臂,嘴角還噙著幾分濃濃的笑意。
  「我馬上回來。」看出衛世羅有意整人,加上綾小路朔也那欲哭無淚的哀求聲,艾冰也跟著笑出聲來。
  怪不得老闆會那麼開心,誰要綾小路朔也像個變化多端的有趣玩具呢?
  「衛先生,請你放手,我要回去了。」綾小路朔也的臉越來越紅,偏偏又掙脫不開力道像蠻牛似的衛世羅。
  「你在心虛,為什麼?」衛世羅索性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我倒是對你的理由很有興趣。」
  「那是因為.....」這種丟臉的理由他怎麼好意思開口說?而且那幅畫上畫的是……
  「因為什麼?」
  衛世羅大刺刺地往長桌上一坐,與綾小路朔也坐得極為相近;加上他原本就比綾小路朔也高出一截,身材也壯他許多,微向前傾的身子更加重了無形的壓迫感,逼得綾小路朔也只能乖乖坐著不敢動。
  「其實我、我有個習慣。」雖然很丟臉,但是現在不說,等會兒會更丟臉。綾小路朔也一咬牙,應道:「其實,我不敢讓人當面看我的畫。」
  沉默了三秒鐘,衛世羅沒有綾小路朔也想像中的反應,既沒有大笑也沒有諷刺,只是輕輕淡淡地回了一句:「就這個原因嗎?」他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綾小路朔也之所以緊張、急著想走,還有別的原因存在。  
  「就……就這個原因了,我可以走了吧?」綾小路朔也推算艾冰應該就快上樓了,他最好快點溜。  
  衛世羅沒有回答,綾小路朔也決定當他是默許,於是起身便要往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
  衛世羅突然伸手一撈,手臂自綾小路朔也的腰際穿過,硬是把他往後勾,致使綾小路朔也重心不穩,整個人便這麼倒在沙發上。
  砰!
  長髮散開,一綹一綹地垂落於前額與耳際。他被摔昏的腦袋昏沉沉的,眼眸半合半眯,幾乎辨不清東南西北。
  「喂,你沒事吧?」衛世羅本來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這個傢夥這麼不耐摔,輕輕一勾便倒下了。
  「唔……沒、沒事……」綾小路朔也撫著撞上扶手的後腦勺,覺得眼前一片迷蒙。
  「撞到了嗎?」衛世羅湊向前去,扶起綾小路朔也仔細查看他的腦袋。
  開玩笑,這傢夥可是萬中選一的極品,萬一被他給摔壞了,影人不找他算帳才怪!這可不是一、二百萬可以解決的。
  「嗯……痛!」被碰到撞疼的地方,讓綾小路朔也忍不住呼痛。
  原本在忙著查看傷勢的衛世羅連忙轉頭看他,「很痛嗎?」
  「有一點……」
  細眉微蹙,更添幾分奇特風情,讓衛世羅有點看呆了。
  不是沒有見過比綾小路朔也更美的女人,但是他身上有股平時所遇上的美女所沒有的特殊氣質。他不像女人,需要靠珠光寶氣與塗胭抹脂來粉飾自己,也不像有些男人喜歡用名牌包裝自己,他只是真實地呈現出原本的綾小路朔也該有的樣子,用最純淨的一面來對待所有人。
  所以他的氣質在銀座的燈光下才會那麼樣耀眼;不是因為外在的美麗,而是因為內在散發出來的清新。  
  有一瞬間,衛世羅以為自己的魂被勾了走。  
  直到艾冰的輕咳聲傳來。「衛先生?」艾冰輕敲了兩下門板。  
  她沒見過衛世羅發呆,不管在面對女人也好、公事也好,但今天她卻見他破了例,而對像是個小他好幾歲的普通男孩,兩人甚至談不上熟識。  
  真是奇妙的緣分。艾冰在心裏感歎著。
  輕咳一聲,她揶揄道:「衛先生,我知道你已經好幾天沒碰上合你心意的美女,會寂寞也是應該的。基本上我是不太過問你的私事啦,但是不管怎麼樣,要做親密的事不是該到床上去嗎?」
  「艾……艾小姐!事情不是那樣的!」原本還處在混沌狀態的腦袋因艾冰的話而清醒過來,綾小路朔也慌張地起身想解釋,卻迎面撞進正在發呆的衛世羅懷裏。
  松節油的刺激味兒混著些許肥皂香侵入衛世羅的鼻問。
  一分一寸地,啃蝕著他的神魂。
  「啊!對、對不起,衛先生……」綾小路朔也越是慌張,出的錯就越多。
  艾冰明顯的悶笑聲自身後傳來,衛世羅離開綾小路朔也回身瞪了她一眼,「艾冰,你少多嘴。」
  「是的,對不起,衛先生。」艾冰的眉間唇角皆帶著笑意,看得出她的回答漫不經心。
  瞧見擺在她腳邊的大包裹,衛世羅走近它,蹲下身子問道:「這就是那幅畫是嗎?」
  「是的,衛先生。」艾冰將早已準備好的剪刀遞上。
  坐在沙發上的綾小路朔也聞言立刻轉過身去,他仍是不敢面對自己的作品。
  拆開瓦楞紙板與油紙,被封在黑暗中的畫終於得以見到光明。簡單的油畫框當中,被火焰包圍的惡魔赫然呈現在眾人眼前。
  說是屏息還不如說是忘了呼吸,震懾人心的圖像令艾冰驚訝得透不過氣來,只能睜大雙眼瞪著那酷似衛世羅的惡魔。
  那是自己沒有錯,衛世羅在心裏這麼告訴自己。那種玩世不恭的邪惡笑容與冷冰的眸子和燃盡反對者的火焰,都像極了他的行事作風與個人脾氣。
  「衛先生,這個……」艾冰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陳述自己的感覺。
  衛世羅沒有吭聲,他只是站起身走向窩在沙發上不動的綾小路朔也,然後一把扳過他的身子,湊近他劈頭問道:「跟我合作吧?」  
  「呃?」綾小路朔也一頭霧水地瞧著太過逼近的臉龐,茫然反問:「請問.....你在說什麼?」
  「請你跟我合作。」衛世羅緊緊按住他的肩膀,「我的公司需要你幫忙。」
  「衛先生!你不是想……」艾冰終於明白衛世羅的用意了。他八成是想要綾小路朔也跟他們合作,好接下那個被迫中止的廣告企劃案。
  綾小路朔也沒想到看了畫的衛世羅會有這種反應,訥訥地問:「請問……你說的幫忙是指?」
  「我的公司最近正在找人合作,我們需要一個能將絕望與新生的印象同時呈現在畫面上的人材,而我想找你合作。」錯不了的,可以在一個晚上不到的時間將他的本性在畫裏表露無遺的綾小路朔也,絕對是最佳人選!
  「但是我……我沒有你所想的那麼有才能。」綾小路朔也後退一步,「你會失望的。」
  「不,你可以的,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衛世羅壓住他的身體,讓他沒有絲毫退卻的餘地,「請你答應我,雖然這是個無禮的請求。」
  衛世羅堅定而熱烈的眼神讓綾小路朔也幾乎要點頭答應,但是那股沉重的壓力也隨之而來,「可是我……我對商場的事情一點都不瞭解。」綾小路朔也搖搖頭,「對不起,你還是找別人吧。」
  「不,我只想要你!」衛世羅沒發現自己的話在旁人聽起來有多麼地曖昧,他不想讓這塊難得的瑰寶從手中溜走。
  怦怦!怦怦!
  綾小路朔也仿佛聽見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強烈地對他提出要求。
  「但是……」
  綾小路朔也看向一旁等著看好戲的艾冰想向她求救,但她卻睜著黑亮雙眸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
  「請你放心吧,綾小路先生。」艾冰突然眯起雙眼,笑吟吟地走到他身旁勸道:「所有的廣告企劃你都不用管,只要隨心所欲地畫圖就行了,這樣子的條件你可以接受嗎?」
  「只要.....畫圖嗎?」綾小路朔也動搖了。若是只管畫圖而不用顧慮到商業上相關的事情,那確實是不錯的條件,而且他現在又缺錢。
  雖然影人說過就算他不還也無所謂,但是他不能這麼做,欠影人的恩情他是一定要報的;但是那麼大筆的錢他短時間內根本拿不出來,如果接了這份工作,他至少可以快點償還影人錢吧?
  「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任何騷擾,你只管畫圖就是。如果你真的不想露面,我也可以把你的消息全部封鎖。」見他有意答應,衛世羅立刻拍胸脯保證。
  「那麼……我可以先問個問題嗎?」綾小路朔也有絲難為情地輕聲問道:「能不能告訴我,若是我接了這份工作,薪水是?」
  衛世羅微楞,他以為綾小路朔也會到最後關頭才想起這個問題,但一想起他似乎是勉強自己在夜影工作,或許他很需要錢也說不定。
  「你欠了很多錢嗎?」衛世羅好奇地問。
  「嗯……雖然影人替我還清了,而且也說過不用我還,但是我……」
  「你不想欠影人這麼大的人情是吧?」衛世羅猜測著他的心思。
  綾小路朔也點了點頭,「是的,所以我……」
  「OK,不用說了,這是你私人的事我不過問。」雖然他挺想知道他為了什麼負債到這種程度,竟然得跑到影人的店裏工作,但是目前這種時刻不太適合追問他這些問題。他現在只想得到綾小路朔也的點頭應允。
  「那麼……」綾小路朔也抬起頭看著衛世羅。
  「你欠了多少?」衛世羅掃了眼艾冰,示意她拿支票簿來。
  「嗯……三千萬日幣。」
  衛世羅微一挑眉,「三千萬日幣?」
  「折合台幣約一千萬左右。」艾冰迅速地換算了幣值。
  「是嗎?」衛世羅掏出鋼筆,很快地在支票簿上簽了個數字,然後遞到綾小路朔也眼一剛。
  「這是……」綾小路朔也瞪大清澄眸子,幽黑中透露著驚慌。
  「這是三千萬日幣,就當成你這份工作的薪水。」衛世羅不疾不徐地應道。
  艾冰不可思議地睜大明眸瞧向衛世羅。
  綾小路朔也已經吃驚到說不出話來。
  衛世羅依舊是一臉平靜,「怎麼樣?你肯不肯接這份工作?」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3 AM

第三章

  「絕望中的新生嗎?」連影人看著桌面上的支票,不知道該歎息還是該喝采。
  「嗯,所以……」綾小路朔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既然已還清債務,他也沒有必要再待在夜影打工。而且衛世羅也說過,在企劃案完成前會替他準備住處,保證讓他不受幹擾、專心作畫。
  「幹嘛一張苦瓜臉呀?」連影人突然起身繞過桌面,走到綾小路朔也身後拍拍他的雙肩,「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嗎?」
  「嗯,我只是……我沒有把握可以達到衛先生的要求。」綾小路朔也不禁猶豫了。「我的畫有那麼高的價值嗎?我不知道……」畢竟,他只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藝術學院學生,雖然得過幾個獎,但比起那些知名畫者,他可是硬生生差人一截。
  衛世羅是不是在同情他?綾小路朔也不由得這麼猜想。
  因為他是影人的學弟,所以他才這麼出手幫他……
  「喂,別亂想。」連影人輕敲兩下綾小路朔也的腦袋,「我告訴你,世羅那傢夥有商場惡魔之美譽,別以為他會拿公司前途來開玩笑。他會將錢花在你身上,表示你有那個價值,懂嗎?」他就知道朔也的小腦袋瓜不知道變通又容易鑽牛角尖,不好好勸一勸怎麼行?
  「是這樣嗎?」綾小路朔也的聲音仍透露著懷疑,但明顯地松了口氣。
  「我跟他認識可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對那個傢夥清楚得很,所以你放心吧。至於店裏的工作,你也別再來了,畢竟這不是你該走的路,早點脫離比較好。」連影人撥著綾小路朔也柔順的長髮,「加油呀,我等著看你揚名世界呢!
  「我只是想畫圖,揚名世界這種事……」綾小路朔也扯出一抹淡淡微笑,「影人比較適合。」他一直很疑惑,既然影人那麼喜歡打扮、設計衣服,又喜歡出風
  頭,為何不當個設計師呢?
  「啊--好小子,你在捉弄我是吧?」連影人勾住綾小路朔也的頸子,還一邊搔他癢。
  「不是啦……饒了我吧……影人……」綾小路朔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們還真能鬧啊。」衛世羅的聲音硬生生地插入兩人之間。
  「我們感情好呀!怎麼樣?你是嫉妒還是羨慕?」連影人對衛世羅扮了個鬼臉。
  「去你的!」衛世羅把手裏的風衣蓋上連影人好不容易梳理成型的金髮,擺明瞭報復他的多嘴。
  「嘖,你幹嘛呀?我花了三個小時打理出來的頭髮差點讓你壓壞了!」連影人將風衣丟開,正好看見衛世羅拿出一串鑰匙遞給綾小路朔也。
  「這樣子……不會打擾你們嗎?」綾小路朔也看著手裏的鑰匙,他沒想到衛世羅的動作這麼快,竟然已經把在日本的臨時住處找好了。
  「喂,你想叫朔也搬到哪兒去?」連影人好奇問道。
  「過兩天我會叫人先把日本那幢房子打掃乾淨,然後暫時搬到那裏去住。」
  「你是說淺草那幢房子嗎?」連影人以前曾去過幾回,所以還頗有印象。
  「淺草嗎?」綾小路朔也握緊鑰匙,「若是淺草的話……」
  「有問題?」衛世羅將眉一挑,目光在綾小路朔也與連影人之間來回梭巡,總覺得他們似乎還隱藏了什麼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不,沒什麼問題。」綾小路朔也連連搖頭。
  「啊,這不是很好嗎?朔也,反正你也很久沒出門了嘛!去淺草玩玩也好,喏,先出去替我陪陪艾冰,我跟世羅談幾句就來。」連影人突然出聲插話,推著綾小路朔也出去後,轉身面對衛世羅,先前開玩笑的表情已不復見。
  「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衛世羅點燃一根煙,透過白茫煙霧看著友人,他很清楚連影人會在什麼樣的時刻下露出正經的一面。  
  看來綾小路朔也背後還藏著不少秘密,否則連影人不會這麼護著他。  
  「我是想……」連影人拉過椅子在衛世羅對面坐下,「既然你打算照顧朔也,這件事就有告訴你的必要。」
  「有什麼事就說吧!」衛世羅扯動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會讓你煩惱成這樣,肯定和那三千萬日幣脫不了關係是吧?」
  「沒錯。」連影人輕點了下頭,「問題就出在那三千萬日幣上。」
  「我不認為他那個性子會背上三千萬的債。」衛世羅吐出一口白煙,「有人在逼他嗎?」
  「你聽過黑森企業嗎?世羅。」連影人不答反問。
  「神戶的黑森企業?」衛世羅的眉毛擰起,「那個專門從事輪船貨運的?」
  連影人點點頭,「沒錯。」
  「我記得現任老闆叫作黑森久野,好像才三十歲出頭。黑森企業原本還只是間沒沒無名的小公司,到了他這一代,業績卻突然迅速竄升,短短一年內便成為業內的佼佼者,並且名列日本近年來的新興企業之首。」衛世羅撚熄香煙,「怎麼,那個人跟綾小路有過節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他一點都不懷疑為何綾小路朔也能負債三千萬。
  黑森久野之所以能在短短時間內揚名立萬,除了靠著驚人的商業天分外,還有他淩厲過人的鐵腕作風,跟他作對的沒幾個有好下場。
  「不是過節。」連影人歎了口氣,「如果只是過節還好解決。」
  「不是過節?那是為了什麼?」衛世羅摸不著頭緒,「總不會是上一代的恩怨吧?」老掉牙的連續劇劇情!
  「都不是。」連影人再度否定衛世羅的答案。
  「別賣關子了,我沒心情玩猜謎遊戲。」衛世羅不耐煩地問:「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
  連影人一臉的難以啟齒,倒教衛世羅好奇心加重,因為連影人向來很敢說話,有什麼事不會藏在心底的。
  「我說世羅--」一聲長歎之後,連影人抬頭問道:「你覺得朔也長得如何?」
  「咦?」衛世羅差點沒滑下沙發。「你問這是什麼問題?」而且是在這種時候。
  「你先別管,回答我就是了,」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衛世羅喃喃抱怨著,「綾小路嘛---」衛世羅想起他站在窗邊看風景的那一幕,「簡單一句話,美人。」
  「廢話,這個我也知道,除此之外有沒有別的?」
  「嗯,可以算有魅力吧,不過不是男性魅力,是中性。」衛世羅窮極無聊地敲打著桌面,「我回答完了,該你了。」
  「唉!」連影人不禁又是一聲歎息。
  「好了!有完沒完呀你?想找死是不是?整天歎氣!」衛世羅忍不住跳了起來。
  「好,我說就是了。」連影人搖搖手,示意他冷靜。
  「那、就、快、說!」衛世羅真想拍桌子走人。
  「事實上--」連影人拉長了聲音,「黑森久野對朔也有意思。」
  空氣凍結了三秒鐘,衛世羅的深邃黑眸瞪得很大。
  「你說什麼?黑森久野對綾小路……」衛世羅重申:「你該不是指黑森久野想對綾小路……」
  連影人機械化地點點頭。
  「沒錯,黑森久野看上朔也了。」
  衛世羅的視線忍不住移向門板,死盯著剛才綾小路朔也走出去的方向,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那個黑森久野,那個硬派作風的黑森久野?
  喜歡男人?
  *****
  一張極具中性美的臉蛋、一頭烏黑亮麗的齊肩秀髮,配上一雙澄澈明眸,淡玫瑰紅的唇瓣……瘦削的身材比起同年紀男性小上一號,讓人不由自主地突生保護欲望;優雅動作看起來賞心悅目,令人移不開視線。  
  這就是那個死硬派作風的黑森久野想得到綾小路朔也的原因嗎?衛世羅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綾小路朔也,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
  確實,綾小路朔也是長得很漂亮,但是再怎麼美,還是個男人呀!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同樣是男人卻會喜歡上男人?
  基本上他對同志戀情沒有特別的偏見,只是他個人仍是屬於正統派,他喜歡美女,而且喜歡和美女上床,聽著美女在他身下發出誘人的呻吟是種享受。可是跟一個男人在床上搞那種事……不行,他無法想像,因為男人的身體硬邦邦的,抱起來一點都不舒服!
  沒給他多餘的思考時間,艾冰的聲音已傳了過來。
  「衛先生?我知道綾小路先生長得很美,但你也別一直盯著他看好嗎?綾小路先生都無法專心挑選作畫用的模特兒了。」
  艾冰不知何時已站到衛世羅面前,雙手扠腰彎著身子瞪他。
  「啊、艾冰小姐,我沒關係的……那個……」綾小路朔也急忙出聲勸阻。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衛世羅異樣的眼光,老實說,他被衛世羅灼熱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那雙漆黑的眸子仿佛要看穿他一般,令他無法思考。
  衛世羅為什麼要那樣盯著他瞧呢?是不是因為影人對他說了自己被黑森久野追求的事情,所以衛世羅覺得他很奇怪?身為一個大男人竟被一個男人追求……
  「算我不對。」衛世羅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怎麼樣?挑到喜歡的模特兒沒有?」
  他刻意地移開話題,卻逃不過艾冰的注意。
  看來衛大老闆對綾小路先生很有興趣。艾冰心想。
  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都好啦!因為衛世羅實在是太缺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交流了,除了她和幾位較熟識的友人之外,衛世羅幾乎不與人來往。當然,商場的同事不算,衛世羅根本沒把那些人當朋友,而在外頭勾上的女人自然更不能算在內,衛世羅跟她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一邊要錢,一邊要性。所以啦,難得衛大老闆肯將注意力放到綾小路身上,她可是樂見其成。
  「呃……關於模特兒,我大致看過一遞了,但是……」綾小路朔也將本子翻了翻,細聲道:「這裏頭的人……」他猶豫著沒說下去。  
  「有什麼問題就說吧,別結結巴巴的。」  
  「嗯……我只是覺得,這裏的人都沒辦法當這個主題的模特兒。」綾小路朔也瞄了衛世羅一眼,生怕他生氣,覺得自己太過自傲了,畢竟這裏頭的模特兒都算小有名氣。但是再怎麼有名,能在臺上表演是一回事,當成作畫用的模特兒又是另一回事。
  「怎麼個不合法?說來聽聽。」衛世羅沒有生氣,只是很直接地回問。反正他對畫是一竅不通,既然綾小路說不行,他也沒啥好挑的,再找就是。
  「沒有那種感覺。」綾小路朔也搖頭,低頭繼續翻動手裏的相本,「我相信他們在舞臺上可以表現得很好,但是要成為畫裏的人物,我想他們是不合格的,因為……」
  「因為什麼?」衛世羅貼近綾小路朔也耳邊,挨著他一同看相本。
  綾小路朔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差點沒跳起來。
  衛世羅是什麼時候靠近自己的?
  「怎麼了?」衛世羅的大手越過他的肩頭指向其中一頁,「喏,看看這個,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樣的眼神。」
  隔著襯衫,體溫仍是滲入綾小路朔也的肩膀,暖暖熱熱的,讓他發楞了一下。
  「呃、這個……」匆匆收回胡亂飄蕩的心神,綾小路朔也意識到艾冰正在對面打量著自己,連忙低頭看向相本,「這個人的眼神不夠強烈,表達不出重生的欲望。」
  「那麼這個人呢?」衛世羅指著下一個繼續問。他要知道每個人差在哪里,才能找到更好的模特兒。
  「這個是因為……」
  一連串的問答應對下來,綾小路朔也終於相信衛世羅不是在同情他了,因為衛世羅全神專注在問題上,讓他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可是這也苦了綾小路朔也,因為他耳邊不停地回蕩著衛世羅的低沉嗓音,那渾厚的低音教人聽了陶醉,卻又不能太過沉迷。
  「好,我知道了。」問題終於結束,衛世羅收起相本,「等我找到下一批模特兒再送過來給你挑。」  
  「謝謝你,麻煩你了,衛先生.....」綾小路朔也話還沒說完,頭上便被檔案夾敲了一下。
  「別再加『先生』了,成天先生、先生的喊,你不煩嗎?」衛世羅雙手抱胸地看著他,搞不懂這男人哪來那麼多禮數。男人不都是不拘小節的嗎?為什麼這傢夥卻整天囉囉嗦嗦的像個女人似的?
  「那我……」綾小路朔也狀極無辜地抬頭問道:「我該怎麼稱呼你?」
  衛世羅拿他沒轍地擺擺手,「就像叫影人一樣,叫我世羅就好。」
  「對呀,你也叫我艾冰就好,別再加小姐了,畢竟我們以後還要相處一段日子呢,成天用敬稱多沒意思,叫名字聽起來才有親切感嘛!」艾冰在旁微笑道。
  「是……是嗎?」綾小路朔也點頭笑道:「我知道了,那麼請你們叫我朔也就好,因為我也聽不習慣別人用敬稱叫我。」
  「很好,那我就叫你朔也了。」衛世羅伸手在綾小路朔也肩側拍了下。
  怦咚!
  在聽見衛世羅喊出「朔也」的瞬間,他的心臟突然急遽地跳動,讓綾小路朔也微愕。
  他……是怎麼了?
  *****
  「失眠?」衛世羅聽著艾冰的回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原因呢?」
  「似乎是認床。」艾冰輕笑,「我剛才問過朔也了,他說他剛搬到影人家時也是這個樣子,一到晚上根本睡不著。」
  「長這麼大了還認床。」衛世羅搖頭,「真服了他,根本是小鬼一個。」怪不得話那麼多。
  「話不能這 說呀,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艾冰無所謂地笑笑,「過兩天就要搬到淺草去了,我想朔也會失眠好一陣子。」艾冰邊說邊瞅著衛世羅。
  「你好像話中有話,艾冰。」衛世羅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什麼時候被朔也的壞習慣感染了?說話也不說清楚!」  
  「沒有呀,只是我身為女性,要在半夜照顧朔也畢竟諸多不便,而他又是衛先生你的重要客人兼合作夥伴,加上你們同住一室,我想只有委屈你照顧一下了。艾冰忍著不笑,雙肩卻是抖動不停。  
  「啐!麻煩的傢夥!」衛世羅將身體往沙發上一甩,「知道了,我會注意他的。」
  要不是飯店客滿加上他這間總統套房有附設客室,也用不著讓綾小路住在他隔壁房間,現在落得被艾冰嘲笑的下場。
  或許他該找個機會教訓艾冰的大嘴巴和多事個性,免得她將來像影人一樣會捉弄人。
  「那個……怎麼了?」綾小路朔也從門外進來,聽見衛世羅似乎是在生氣的聲音,他不知道該不該進來,只得在門外探頭詢問。
  「沒什麼,我要睡了。」衛世羅一個轉身往臥室走去,對於身後艾冰傳來的悶笑聲聽而不聞。
  「請問……世羅在生氣嗎?」綾小路朔也悄聲問道。
  「噢,不是生氣,只是……沒什麼,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去買畫材嗎?」艾冰推著綾小路朔也往房間走去。
  綾小路朔也被艾冰推進房裏,對她道過晚安後,環視著空蕩蕩的房間,輕聲歎了口氣。
  「十一點嗎?」綾小路朔也看著壁鐘,換過睡衣,坐到床鋪上,沒有合眼,淨是望著天花板發呆。
  他自小就有認床的習慣,長大了也沒改善,不過因為他鮮少搬家,所以也淡忘了這件事。最近因為黑森久野的事情他到處搬家,所以才會想起來。
  腦海中不停盤旋的回憶像走馬燈纏繞著他的思緒,越想越睡不著,他索性起身往外走去。
  他的房間與世羅隔著一個小客廳,只要他走路小聲點,應該不會吵到世羅吧?
  漆黑的房間,只有透過窗外才能感受到一線光明。綾小路朔也走近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去,飯店外仍是燈火點點,馬路上依舊有不少車輛在行駛,車燈與路燈看起來都成為小小的金色光點。  
  自小生長在普通的家庭、上的是普通的學校,父母因為車禍意外過世後,他考上藝術學院開始半工半讀的生活,然後認識了影人。
  那段日子不能說是快樂或輕鬆,但他的心裏卻感到無限滿足,因為那種充實感是金錢所無法換得的。
  但是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
  畢業後,為了能夠繼續學畫,他在影人的介紹下到一家畫廊工作,而黑森久野便是那家畫廊的客人之一。
  起初,黑森久野對他的照顧,他並未去注意,但是隨著黑森久野越來越限制、干涉他的生活,他開始感到不對勁,幾番探問之下,黑森久野終於說出真正的心聲--
  我想得到你,朔也。
  那句震撼力十足的誓言至今還言猶在耳,令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並不反對同性之愛,但從未想過自己會碰上。
  也不是討厭黑森久野。他對自己很好,真的很照顧,但是……套句俗話,他對黑森久野沒有那樣的感情。
  只是當朋友,不行嗎?當他問出這句話時,便是災難的開端。
  黑森久野由愛生恨,開始對他進行近似報復的舉動,舉凡接近他的人幾乎都遭到大小不一的傷害,使得他孤立無援,甚至是不停地負債。
  在那樣的情況下,影人對他伸出援手,偷偷把他藏了起來,並且替他還清債務。
  若不是影人的幫助,恐怕他現在已經屈服在黑森久野的羽翼之下……
  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綾小路朔也抱緊身子,感到一陣惡寒襲來。
  他無法想像那將是怎樣的光景。
  「既然會冷,為什麼不披件外套?」
  低沉嗓音自身後傳來,緊跟著一件大風衣罩上綾小路朔也的頭。
  拉開風衣一看,在微弱光芒下出現的是他以為早已入睡的衛世羅。
  「對……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世羅。」綾小路朔也連聲道歉。
  「不要動不動就道歉。」衛世羅敲著綾小路朔也的頭,「你沒吵醒我,是我睡不著罷了」  
  今晚難得失眠,或許是因為艾冰的話,讓他一時興起,才會出來看看朔也是否又失眠。沒想到一踏進客廳便瞧見他背對自己站在窗邊,緊擁雙臂像片被狂風吹打的落葉,無助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出聲關懷。
  「艾冰說你會認床,所以老是失眠睡不著覺?」
  「嗯……」綾小路朔也低下頭去,心想衛世羅大概會覺得他很像小孩子吧?
  「橫豎都是失眠,去把燈打開,我們來聊天吧!」衛世羅說著,逕自拿來兩罐冰涼的水果酒放到桌上,「這個酒精成分很低的,喝一點,待會兒保證你昏睡到早上。  」  
  綾小路朔也猶豫地看著酒瓶,「我……我不會喝酒。」
  衛世羅差點沒被他這番回答駭得滑倒在地。
  不會喝酒?那先前還在酒店裏工作?
  「這是水果酒,比較像是果汁。」衛世羅打開拉環湊近綾小路朔也面前,「喏,聞聞看,沒有酒精味吧?」
  「嗯……」那酒味道很香,不知道是不是桃子酒?
  綾小路朔也接過罐子,試喝了一口。
  「好喝吧?」衛世羅笑道:「這可是新商品!」
  「嗯……好喝。」綾小路朔也忍不住多喝了幾口,卻忘記自己不勝酒力的事
  「那是當然的,我們公司新開發的,這個月才開始對日銷售,事前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衛世羅得意洋洋地應道。
  「原來如此……」嗯,頭有點暈……是想睡覺了嗎?綾小路朔也下意識地拉了拉風衣,它的溫暖觸感好像是暖和的被窩。
  「因為是為年輕女性而調製的,所以酒精成分很低……喂?朔也?朔也?」衛世羅正講得口沫橫飛,回頭一看,發現他竟已睡倒在沙發上。
  「天哪!你的酒量也太糟了吧?」衛世羅歎了口氣,本想由他睡去,但轉念一想,要是明早艾冰看見綾小路朔也睡在這兒,八成又要念到他臭頭,還是別扔下他比較好。  
  「喂,朔也,起來。」
  衛世羅拍著綾小路朔也的臉頰,試圖叫醒他,沒想到綾小路朔也非但沒醒,反而拉住衛世羅的衣服,轉身一躺,睡得更沉。  
  「喂!」衛世羅喊得更大聲了,但是對綾小路朔也一點效用都沒有。
  「算了。」以後打死都不給這傢夥喝酒。
  衛世羅無奈地抱起綾小路朔也,原打算將他丟回房裏去,但是看他拼命拉住自己的衣服,一副沒安全感的模樣,心裏竟泛出一股莫名的保護欲來。
  他記得朔也才二十四歲,雖只小了自己四歲,但是對於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來說,二十四歲是個很遙遠的過去了。
  這個年紀,不該承受這麼沉重的包袱的。
  或許他該找他當廣告模特兒,瞧他喝醉酒的酡紅臉龐多麼誘惑人!他要真上了電視,肯定引來不少色狼與瘋狂少女的口哨和尖叫。
  人類才有的體溫自綾小路朔也身上微微透出,讓衛世羅忍不住抱著他往自己房間走去。
  很久、很久沒有抱過女人了,讓他幾乎要忘掉人類是這麼地溫暖。雖然是個男人,但朔也卻令人感到很舒服,他的身體不像女人柔若無骨,倒也不像時下常跑運動場或健身房的男人那般剛硬。
  他是個很中性的存在,該怎麼形容他呢?
  這等的美貌配上這副身材,或許……
  該說他是個性別錯亂的維納斯吧?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4 AM

第四章

  鳥啼啾啾擾人清夢,綾小路朔也賴在暖和被窩裏不想離開,但是頭痛欲裂、口乾舌燥的生理狀況又讓他不得不清醒。
  他昨天好像喝了衛世羅給的水果酒……然後呢?沒有印象……
  綾小路朔也歎了口氣,翻過身繼續賴床。
  他平常沒有這種晚起的壞習慣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身體硬是不聽使喚,而且這被窩又比平時暖和許多,教他直想往裏頭鑽去。
  露出被窩外的冰涼手指企圖儘快恢復溫暖,摸索著尋找熱源時,指尖不經意地碰觸到火熱的軀體,那如火爐般不停散發熱源的中心令他沒有多加考慮便伸手抱緊。  
  好溫暖……不想放手了……
  將感到冰涼的臉頰順勢貼上,睡昏頭的綾小路朔也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抱的是什麼。
  衛世羅可沒有他那麼好過,大清早的被一個男人抱著,再怎麼濃的睡意都被嚇跑了。「喂,朔也?」衛世羅湊近他,低聲叫喚的結果卻換來綾小路朔也的緊抱。
  兩具身軀緊密相貼,再怎麼鈍感的人多少都會感覺到一點不對勁的。
  衛世羅覺得自己的下半身正不受控制地發熱,那簡直就像……
  他對朔也起了欲念嗎?
  不……不會有這種事的!八成是他昨晚喝了太多酒,加上朔也這傢夥長得太像女人,所以他才會有這種詭異的生理反應。  
  沒錯,都是因為這傢夥長得太像女人了!看看那頭要長不長的黑髮,光滑柔順,簡直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緊閉的眼眸像是沉睡的公主;纖長手臂配上白晰的肌膚,仿若美人出浴,泛出誘人的香甜……
  待衛世羅意識到的時候,他已不自覺地湊近綾小路朔也,手掌甚至撫上他的頰,順著他的臉部曲線往下滑落。
  好柔軟,皮膚光滑得不像個男人。
  就像他所抱過的女人一股,脫去外衣,綾小路朔也簡直是個極品!
  這個想法令他在瞬間產生一股衝動,手指跟著探向綾小路朔也的衣領。
  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何這麼做,只是無意識地受到本能的驅使。
  一顆、兩顆……小心翼翼地解開上衣鈕扣,比女人更為纖白的肌膚一分一寸地暴露在衛世羅眼前;每解開一顆鈕扣,衛世羅的心便跳得更快,熱氣在他的血管裏橫衝直撞,似要尋求一個出口。
  衣衫半褪,當綾小路朔也的上半身幾乎完全裸露在衛世羅眼前時,衛世羅清楚地聽見自己胸口傳來的劇烈跳動,那恍若擂鼓的聲響似在推翻他曾有過的結論。
  他曾經認為抱著個男人一點都不舒服,但是……
  此刻他竟有股緊抱朔也的衝動。
  指尖觸上白晰肌膚,那瞬間透入的高溫令衛世羅為之一震,仿佛受到吸引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將掌心貼上綾小路朔也的胸口,摩挲著他的身體。
  「嗯……」輕聲嚶嚀自綾小路朔也口中傳出。
  在這樣的情況下,非但沒有遏阻衛世羅的犯罪欲望,反倒更加激刺他的生理反應。
  是知道綾小路朔也的聲音好聽,但衛世羅沒有想到他此時此刻的聲音竟可以如此誘人。
  衛世羅忍不住加重手指的力道。他想知道……想知道綾小路朔也更激烈的反應會是什麼樣子?
  曾經覺得將一個男人壓在床上是件無聊的事情,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他想像的那般無聊。  
  若是像朔也這樣的男人的話……  
  那個黑森久野也是這麼看朔也的嗎?或者說,他已經碰過他了,所以才更想得到他?  
  想到這具軀體可能已被黑森久野撫摸過,衛世羅的心裏竟泛起一股嫌惡感。
  禁不住腦海裏傳來的憎恨感,衛世羅沒發現自己的力道在不自覺中加重許多。
  「好……重……」綾小路朔也輕擰眉心,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沒料到會看見衛世羅壓在自己身上。「世、世羅?」綾小路朔也微愕,有絲吃驚,但腦袋又不願往壞的方向思考。「你……你可以起來嗎?我很難受,快要不能呼吸了。」
  猶如蚊蚋的低聲請求驚醒了衛世羅,他猛地抬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剛才為止做了些什麼。
  他……他對一個男人有「性趣」?勾勾手指就有成打美女自動投懷送抱的他?
  不可能!
  這個想法閃過腦海的同時,衛世羅跟著翻身下床,遠離綾小路朔也身旁。
  「世羅?」
  綾小路朔也起身想詢問他一臉的驚愕所為何來,卻遭到衛世羅的阻止。
  「把你的衣服穿回去!」衛世羅沖著他大叫。
  綾小路朔也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衛世羅床上,不禁漲紅了臉,匆匆整理好睡衣跳下床。
  「對不起……我、我是不是喝了太多酒,做了什麼事令你感到困擾?」綾小路朔也連聲道歉。
  昨晚他只記得那杯甜甜的水果酒,然後便記憶全無,都怪他忘掉自己一杯就醉的酒量根本不能碰酒精類的東西。
  「沒……沒什麼,你快回去自己房裏吧,今天下午我們就要搬到淺草去住了,學著早些適應你的新床吧!」衛世羅背對著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離開。
  「對不起!我、我真的很抱歉。」果然是他自己多心了,衛世羅根本不會看上他的。以衛世羅那麼好的條件,相信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他吧!他怎麼可能會對他這個男人產生興趣?  
  一抹落寞思緒不期然地閃過綾小路朔也的腦海,在他還來不及厘清那分莫名惆悵前,它已經一閃而逝。  
  那是什麼呢?有一點苦、有一點澀……  
  不知道、他不知道,心裏從沒有過那樣的感覺。  
  「打擾你了,世羅。」輕聲道過歉,綾小路朔也關上了通往衛世羅房間的門板。
  只是,方才那分沉重的思緒,似乎沒有被阻絕在外,反而糾纏著他不放。
  *****
  「衛先生?」艾冰伸手在衛世羅面前搖晃,只因他已發呆近一整個早晨。
  不過這個舉動顯然太溫和了,引不起神遊太虛的老闆的注意力,於是艾冰索性靠近衛世羅耳邊叫道:「衛先生--我有事要報告!」
  「你在幹什麼!」耳膜被震動的痛楚使得衛世羅終於回神,他摀住耳朵叫道:「萬一我耳聾了怎麼辨?」
  「放心吧,我只打算吵醒你,不打算毀了你。」艾冰將資料放到桌上,「怎麼回事?打從飯店搬到淺草後,你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的,要不就皺著眉頭像被人倒了幾千萬,再不然便是表情嚴肅到令人退卻三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跟你沒關係。」他煩躁地將瀏海往後爬梳,隨手抓起資料假裝專心閱讀。
  「什麼叫跟我沒關係?這件事當然和我有關係。」艾冰不以為然地搖頭,「我在你底下做事,當然希望你的生意越做越好,這樣我才有加薪的機會。但若是你一直這麼精神不振下去,可能有很多生意都會泡湯,然後公司就會一蹶不振,接下來就要裁員減薪……你倒是說說看,這事和我有沒有關係?」
  當然這麼長篇廢話都是歪理,事實上,艾冰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可以讓向來以冷酷手段聞名的衛大老闆對工作分心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嘖,不尋常呢!她在他底下工作這麼長的時間,還沒見過這種情況,真是詭異到極點。
  衛世羅精明得很,自然不會被她的詭辯駁倒,僅是無心地流覽過手裏的文件,然後擱下它,抬頭對艾冰吩咐:「晚上替我在酒店訂位。」
  「今晚嗎?」敢情衛大老闆只是缺美色滋潤心靈?  
  「對,今晚,然後……」他沉思了下,又補上兩句,「記得替我找兩個美女作陪;記著,是兩個不是一個。」  
  「兩個是嗎?」艾冰點點頭,「要找熟識的還是……」看來衛大老闆是這陣子被工作悶瘟了。
  「不,找沒去過的,最好連我是誰都不認識。」衛世羅叮嚀道:「還有,替朔也找套相配的衣服,晚上我要帶他一起去。」
  這句話倒教艾冰吃驚了。
  「找朔也一起?」去酒店?還要找小姐陪伴?
  「是的,我要帶朔也一起去。」他想過了,他之所以會對朔也起了欲望,八成是因為太久沒找女人發洩,再加上朔也那樣子真的很像個女人,所以才會讓事情演變成那樣。
  於是他有了結論,他要讓朔也體認一下什麼是女人,讓他見識一下女人的魅力,這樣子他應該會變得更男人一點,也不會成天引起他的欲望,害他無處發洩。
  只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對艾冰解釋,否則艾冰一定會馬上告訴影人,接下來他們倆一定會一起嘲笑他對男人產生興趣這件事。
  打死都不能說,他要在被發現之前就把證據抹滅才行。
  「總之,你記得替朔也找套適合外出的衣服就對了。」為避免艾冰再三追問,衛世羅索性看起、手裏的資料。
  艾冰雖然深感不解,但既然是老闆的命令,她這個當人秘書的當然只好乖乖遵從啦!所以她立刻找來服飾店替一頭霧水的綾小路朔也訂了全套的西裝,也順便在知名的酒店訂下位子。
  當然,她訂了三個位子。老闆並沒有說不帶她去,而她這個盡責的秘書自然要奉陪到底。
  *****
  「你跟來做什麼?」衛世羅滿心不悅地瞪著一臉笑意的艾冰。
  他只記得要艾冰訂位,沒說過要她跟來。  
  「衛先生,你太客氣了,我是擔心你和朔也喝醉後沒有人替你們付帳、叫車,所以才跟來的,請你們不用介意我的存在。」艾冰笑眯眯地應道。  
  衛世羅拿她沒轍,畢竟她說得沒錯,有她在總此喝到醉倒,然後被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敲詐得好,尤其這家酒店他並不熟悉,多個艾冰在其實比較安全。  
  「算了,妳想跟就跟吧!」衛世羅也明白,這個秘書對他的私生活向來不過問,也不會多干涉他什麼。
  「呃……那個……」一直沒敢出聲打岔的綾小路朔也總算找到機會開口,「世羅、艾冰,我們今天到底是……」看這兒的樣子像是問酒店,但是世羅為什麼要帶他來這裏呢?這和工作應該沒關係吧?
  「只是放鬆一下心情而已。」衛世羅不著痕跡地安撫著綾小路朔也,免得還沒將他送到女人床上之前,他就因為緊張過度而暗中落跑了。
  「放鬆……心情?」到這種地方?這兒看起來可沒有影人的酒店那麼安全,尤其剛才才走出兩個穿著極為暴露的女人,邊跟男人談笑邊上了計程車離去,那副模樣怎麼看都像是--
  「放心吧,走了。」衛世羅沒打算給他後悔的機會,逕自推著他進入酒店。
  半推半就被帶到椅子上坐下,綾小路朔也心神不寧地探望四周。
  旁邊淨是男女談笑聲,但可不是一般的聊天,大部分都帶著點顏色。
  他討厭這樣的地方,當初在影人那裏工作時他就已經很勉強了。但比起這裏來,影人的店簡直像高級俱樂部而非酒店,因為服務生的素質和店內氣氛實在相差太多。
  為什麼世羅要帶他來這裏?若想休息一下轉換心情,可以到影人的店裏去不是嗎?為什麼要到這樣的地方來?
  「你在想什麼呀?別光坐著,喝酒吧!」衛世羅倒了滿滿一杯放到綾小路朔也面前,「喏,我知道你不會喝酒,所以特地指名要上回那種半帶果汁成分的水果酒。」
  「我……想回去了。」綾小路朔也低聲應道。
  「回去?」衛世羅挑高眉。開玩笑,好戲還沒開鑼哪!主角怎能下臺?
  「朔也不喜歡這兒吧?」艾冰瞧得出綾小路朔也的勉強,向來溫柔的笑臉此刻已不復見,只有為難的神情。  
  「我.....不是很喜歡。」他寧願待在安靜的空間,也不要在嘈雜的環境裏。
  「說什麼呀,成天悶在房裏會生病的。」衛世羅硬是壓住想起身的綾小路朔也,「就當是陪陪我吧?」
  輕擰著眉頭,綾小路朔也即使想走也無法拒絕衛世羅的好意,畢竟他有恩於他。
  「我知道了。」接過杯子,綾小路朔也只是淺嘗幾口,他太清楚自己的酒量,尤其先前有醉倒在衛世羅床上的例子。
  想起早晨的事仍教他不由自主地渾身發燙,只因為衛世羅身上的熱度仍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身上,那令他忍不住緊抱的溫暖至今依然停駐於他的印象之中,久久不去,甚至令他留戀不已。
  昨夜他有了難得而短暫的安眠,不知是因為那杯酒,還是因為世羅的體溫?
  而世羅他……又為什麼會以那麼曖昧的姿勢壓在他身上?那一瞬間他以為世羅跟黑森久野一樣,對他心懷不軌。但是世羅事後的反應和現在的態度著實不像對他有意,所以他也不再懷疑,只是……
  他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討厭。
  不能說喜歡,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排斥世羅的接近。
  黑森久野曾明白表示過想要他的欲望,他也差一點被黑森久野得逞。那個時候,他只感到噁心作嘔,胃裏酸液直冒,幾乎要吐了出來。
  可是當世羅碰他的時候,他並沒有那樣的感覺。
  為什麼?這其中有什麼差異嗎?
  莫非是因為世羅根本對他沒意思,所以他才下意識地不排斥?因為世羅對他來說,與影人是一樣的。
  很像,但又不像,可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一樣。綾小路朔也搖了搖頭,覺得連自己都要弄混了。
  「你怎麼了?」
  軟聲細語傳來,語調卻是陌生的。綾小路朔也抬起頭,發現在他沉思之際,身旁竟多了個不認識的女人,而且還大刺刺地貼在自己手臂上。
  「你……對不起,請問你是?」綾小路朔也不著痕跡地避開女人的刻意糾纏,尤其對方穿著甚為暴露,低胸禮服根本遮不住她的豐胸,幾乎要「掉」出禮服外了。  
  「我叫沙也加,是來陪你的。」女人撅起鮮紅唇瓣,纖白手臂一伸,直勾住綾
  小路朔也的脖子。
  「什麼?」
  綾小路朔也被她的大膽發言嚇了一大跳,直覺地往後退去,但因為被沙也加勾住,反而被拉回她身旁,臉蛋甚至直貼她的胸脯。
  柔軟的觸感理應是男人的最愛,但是對綾小路朔也來說,他只覺得嫌惡。
  過濃的香水味與煙酒味令他胃液翻滾,幾乎要吐出來。
  「請.....請你放手,我……我有朋友在的。」他直覺地向四周梭巡,想要找衛世羅令人安心的身影,但是偌大的房間竟沒有他的存在,甚至連艾冰都不見了!
  「哎呀,你是說衛先生嗎?他剛才就走了,是他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的。」沙也加順勢抱著綾小路朔也往沙發上倒下,讓他壓在自個兒身上。
  「請你放開我!」綾小路朔也焦急地格開沙也加的雙手,急忙地自沙發上站起來,但是酒精作用卻使得他突生暈眩。
  世羅為什麼要丟下他?甚至替他找來女人……他應該知道他並不喜歡這種事情的,為什麼?
  「啊!綾小路先生,等等,你要去哪里?」沙也加可不想放開這條大魚,尤其剛才衛世羅還賞她一大筆小費,說好等今晚過了再加倍的,她現在怎能放手讓金主給跑了呢?
  「我要回去了。」綾小路朔也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壁,摸索著門把想離去。
  「綾小路先生,你是不滿意沙也加嗎?」沙也加上前扶住綾小路朔也,開始使出眼淚攻勢。
  「不是的,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綾小路朔也被她哭得心軟,只好連聲安慰。
  「既然……既然綾小路先生不是討厭沙也加,那麼你會留下來吧?」沙也加淚眼蒙矓地望著綾小路朔也,企圖說服他留下,不然她就要白白損失一大筆小費了。
  「這個……我……」他很想就此走掉,但是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同情心又被勾起,見狀綾小路朔也只得無奈地歎氣。  
  重新坐回沙發上,他強掩著身體急遽湧上的不適感,原想好好安慰一下沙也加再走,沒想到胃裏卻突然一陣翻攪,教他將剛喝的酒全給吐了出來。  
  「啊!綾小路先生!」沙也加驚慌地大叫,同時取來手巾和麵紙,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
  「我沒事……嗚!」綾小路朔也掩著嘴,酸澀的苦味不停地刺激著喉嚨,讓他難過的伏在沙發上。
  「啊……我,我馬上找人來幫忙!請等一下!」沙也加匆匆忙忙地沖出包廂,在繞過轉角時卻和衛世羅迎面撞上。
  「我不是要你陪著綾小路先生嗎?你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他不悅地皺眉。
  「啊!你來得正好,衛先生,綾小路先生他身體不舒服,剛才還吐了……」
  沙也加的話還沒說完,衛世羅已經一把將她推開,直奔綾小路朔也的包廂。
  身體不舒服?剛才看他還好好的呀?是生病了嗎?該死的!為什麼不說呢?
  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衛世羅的心裏卻閃過千百種不同的念頭。
  原本打算帶著美女到別處去享受,可沒想到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與美女耳鬢廝磨時,他的心裏竟突然浮現朔也清麗的臉蛋;想到朔也可能正和沙也加打得火熱,他就沒來由地怒火中燒。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生氣?將女人帶進包廂的是他,將朔也推給沙也加的也是他,他為什麼生氣?
  他沒有理由、也不該生氣的!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朔也?他不過是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不是女人!但是在他的心裏,朔也似乎有比那些女人更重要的地位存在--
  他喜歡上朔也了嗎?他在嫉妒和朔也上床的沙也加嗎?
  所以那個時候,他情不自禁地脫了朔也的衣服,甚至是撫摸他的身體;所以在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漲滿了擔憂與苦楚……
  是這樣嗎?
  停在包廂面前,衛世羅久久不敢推門而入。  
  令人震驚的事實撼動著他的心,讓他無所適從。  
  他;衛世羅,喜歡上一個男人。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5 AM

第五章

  將綾小路朔也帶回淺草家中並打發艾冰回房後,衛世羅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靜靜凝視著綾小路朔也的臉孔。
  是他的錯,因為不敢面對自己異樣的情感,所以將一切責任歸咎於朔也。最不可饒恕的,是他明知朔也不喜歡風化場所,還將他推入「火坑」,甚至為了讓他放下心防和沙也加好好享受,還在水果酒里加了威士卡……
  懦弱的男人!
  瞧著好不容易沉睡的綾小路朔也,衛世羅在心裏對自己下了這樣的結論。
  可是……這不能怪他呀!
  過了二十幾年正常男人的生活,又是個成天周旋在美女堆中的黃金單身漢,一下子要他承認自己有異樣的性傾向實在太難了吧?
  但是比起那些承不承認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該怎麼辨?是面對這件事還是逃避。
  「結果……我不是跟黑森那傢夥一樣嗎?」衛世羅輕歎,心中漲滿的情緒是他未曾有過的,那奇妙、陌生的感覺……是愛情嗎?
  他對綾小路朔也……
  「嗯……」
  輕聲嚶嚀傳來,暫時中斷了衛世羅的思緒。他移近床邊,看見綾小路朔也正張開迷蒙雙眸盯著他瞧。
  那張略顯醉態的酡紅臉龐,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令衛世羅有股俯身狂吻他的衝動。
  「好熱……」綾小路朔也推開棉被,搖搖晃晃地起身想下床,但是腦袋裏天旋地轉的讓他根本站不穩腳步。
  「小心!」衛世羅連忙從身後扶住綾小路朔也,「你沒事吧?」
  「我……要喝水……」綾小路朔也口齒不清地喃喃自語著,蒙矓的景象令他看不清前方,只能依靠本能摸索。
  「要喝水是嗎?等一下,我馬上拿來,你別動。」衛世羅將綾小路朔也扶到沙發上坐下,很快地倒了杯水塞進他手裏,「喏,喝慢點,別嗆著。」
  微顫的雙手捧不好杯子,邊灌著溫水,多餘的水也跟著自唇邊滑落,順著臉部曲線滴落,濕透了白襯衫,隨著鎖骨線條往下流動。
  咕嚕!
  衛世羅發誓,剛才他聽見自己的喉嚨傳來吞口水的聲音。為了綾小路朔也渾身上下散發的誘人氣息。
  「嗚!」在充滿羅曼蒂克的情況下,很突兀地,綾小路朔也開始掩著嘴猛吐。
  「朔也!」衛世羅連忙將他帶進浴室,未經思索便將他身上沾染穢物的衣服給脫下,順道抓過乾淨毛巾替他擦拭。
  可是等到穢物一除去,衛世羅卻開始後悔。
  日光燈的照射下讓綾小路朔也白晰的肌膚一覽無遺,透著骨感的身軀,平滑的胸膛微微起伏,酒氣混著浴室裏的清新肥皂香氣,在密閉空間內來回擴散,侵入衛世羅已經趨近混沌的腦袋,慢慢地、慢慢地腐蝕著他僅剩的理智。
  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指尖傳來的觸感是微熱微燙,帶著綾小路朔也自然規律的心跳震動,怦咚、怦咚……震動透過指尖導入衛世羅的身體,一秒、一分地與他的心跳相融合,交迭出心動的樂章。
  言語可以騙人,心動的感覺卻怎樣也掩飾不了;情緒或許可以控制,但是當它劇烈波動的時候--
  熾熱的分子在兩人之間流竄,而後漸漸被相互契合的唇瓣吞沒;重迭的瞬間,身上仿佛有股電流通過,麻痺了大腦與理智,從此意識由情感主控。  
  深入探索、狂暴地渴求回應,那是衛世羅的吻;虛弱退卻、茫然不知所措,那是綾小路朔也的答案。  
  輕嚙著綾小路朔也的柔軟唇瓣,聽著他無肋的呻吟聲,衛世羅感覺得到,自己過去的世界正在崩壞,將來的一切則會因為愛上綾小路朔也這件事而產生巨大變動。
  狂吻過後,腦筋似乎也清醒不少,衛世羅反復地問著自己--
  後悔嗎?他後悔了嗎?
  男人愛上男人並不為社會所見容,以他的身分更別想安然無事地躲過眾人的目光、媒體的追逐;也就是說,這件事隨時都有曝光的可能性,而他將面對可能的身敗名裂。
  就算幸運地未曾被發現,他也得永遠藏匿著這個秘密活下去。
  對於如此大的賭注,他後悔嗎?
  不只一次這樣問自己,但是不論再怎麼思考,結果似乎都指向不變的未來--
  比起世俗的眼光,他更在意的是綾小路朔也。
  若是他向朔也坦承自己的感情,他會接受嗎?
  如果他倆的關係被世人發現、渲染,朔也能夠經得起打擊嗎?
  他可以斷言自己並不在乎,對於外界的眼光,他向來以不理會作為應對方針,他重視的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心意。
  麻木地過了二十幾年,生平第一次有了愛戀的感覺,他不打算放棄。
  所以他會堅持下去,不管是誰說了什麼話,都別想改變他的決心--
  即使是朔也亦是。
  他會讓朔也接受他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
  說不奇怪是騙人的。
  綾小路朔也再一次偷瞄衛世羅,瞧見他令人渾身發燙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瞧著自己。即使四目相接卻仍沒有絲毫回避、任何閃躲,就只是盯住他。
  為什麼?  
  他不只一次地伸手摸自己的臉頰,再二一確定臉上並無異物存在。但是,他找不到答。
  心神不寧了好幾天,他仍是不知道世羅最近怪異的舉動所為何來。  
  自從在酒店那件事以來,世羅就變了態度,不時地跟在他身旁打轉。他問過世羅自己那天是否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然而他卻只是笑而不答。
  而他那奇怪的笑容總是令他聯想到那一夜的夢境。
  在夢裏,他夢見世羅吻了自己。
  很激烈地、粗暴地蹂躪著自己的唇,直到它變得紅腫、直到他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他會做這種夢?他對世羅並沒有那樣的意思……世羅是對他很好沒錯,可那僅只于朋友之間的關心罷了,並不是情人的感覺呀!
  那為什麼他會做那種夢?而且在夢裏,世羅甚至脫了他的衣服、撫摸他的身體.....
  「朔也?你怎麼了?臉好紅喔,是發燒了嗎?」艾冰正巧打廚房經過,瞧見他發紅的臉頰,連忙出聲探問。
  「不!我沒有……沒事!」意識到自己想了太過限制級的畫面,綾小路朔也連忙搖頭,想將這場春夢自腦海裏消去,但是一抬頭迎上衛世羅的熾熱眼神,他又忍不住回憶起那些激情的畫面。
  「我、我吃飽了,謝謝你,我先回房了。」綾小路朔也匆匆自餐桌旁起身,卻不小心撞翻了牛奶瓶。
  「小心點!你沒事吧?」艾冰連忙拿來掃把和畚箕清理玻璃碎片。
  「沒事、我沒事的,抱歉……」綾小路朔也現在只想回房好好安撫一下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
  「誰說沒事?牛奶都灑到身上了,快點去浴室洗一洗。」衛世羅繞過餐桌,一把拉過綾小路朔也便往他房裏去。
  「呃,世羅……我的房間也有浴室,我回那邊洗就好了,而且衣服也在那裏,要換比較方便。」綾小路朔也強壓著莫名其妙狂跳的心臟,試圖保持鎮定,但是衛世羅高溫的手掌卻只是令他的血液加速沸騰。  
  「這邊比較近,就在這兒洗吧,衣服我會拿過來的。」衛世羅二話不說便把他塞進浴室裏,「快點洗掉吧,牛奶發臭的味道可不好聞,你不會想頂著一身難聞的味道去跟作畫的模特兒見面吧?」  
  說不過衛世羅,綾小路朔也只得妥協。
  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衛世羅回到客廳坐下,拿起今天要面試的模特兒資料翻閱著,無意間他發現夾在資料裏的素描本,那是綾小路朔也一直帶在身旁的。
  好奇地翻開,不意外地看見自己的畫像也在其中,那是綾小路朔也初次送給他的那張圖的草稿,而在那之後,衛世羅看見了令人意外的構圖。
  草草的鉛筆線已經模糊不清,但是隱約可以看得出圖面設計;在滿是枯萎的花海當中,唯有圖面中央的半裸模特兒手裏的花朵是盛開的,而模特兒正低頭吻著花瓣。
  畫紙下方是綾小路朔也清秀的字跡,輕柔的鉛筆痕跡畫著「絕望與新生」的字樣。
  兩道濃眉高高聳起,衛世羅轉頭瞥向浴室,確定綾小路朔也還在洗澡。
  「艾冰!」衛世羅探向廚房叫道:「過來一下好嗎?」
  「怎麼了?」艾冰剛收拾完玻璃碎片,聽見老闆的叫喚連忙走人客廳。
  「中午我們不是訂了約,要讓朔也和模特兒見面嗎?」
  「是呀,就在一個小時後。」艾冰翻著記事本,「有什麼問題嗎?」
  「你去通知經紀公司,就說模特兒的事情取消了。」
  「取消?」艾冰不解地問:「為什麼?朔也不是說……」
  「他剛才又改變心意了。」衛世羅打斷艾冰的問題。「他說這一批模特兒都不符合我們要的印象,所以要重新找人。麻煩你去一趟,跟經紀公司打聲招呼。」
  「這樣嗎?好的,我知道了。」
  「那你現在就出發吧,坐新幹線到那邊也要半個鐘頭的不是嗎?早點去赴約比較好。」
  「好的,我立刻出發。」艾冰不疑有他,很快地收拾好一切出門辨事去。
  聽著大門上鎖的聲音,衛世羅從資料裏抽出素描本,然後回頭將模特兒資料全數扔進紙類資源回收箱裏。  
  再度瞪向素描本上的設計圖,衛世羅的眼光是危險的。  
  半裸的模特兒?  
  讓朔也和半裸的模特兒單獨在密閉的畫室裏朝夕相處?  
  他會答應這種事才有鬼!  
  既然他已明白自己的心意,那麼除了他以外,朔也的目光都不准盯著別人,不管是同性還是異性都不准!
  *****
  「你洗好了?」
  衛世羅放下報紙循聲看去,一頭濕發的綾小路朔也穿著過度寬鬆的襯衫與長褲,正站在浴室門口擦著頭髮。
  他故意的,藉口找不到衣服要綾小路朔也穿上他的衣服,所以尺寸不合自是理所當然。
  讓綾小路朔也一穿,襯衫的領口幾乎低近胸口,雖然綾小路朔也將每顆鈕扣都扣得死緊,但是鎖骨曲線依然清楚呈現在衛世羅眼前。
  過於松垮的長褲只能以皮帶勉強系住,長度不合令綾小路朔也只得反折褲管,讓衛世羅清楚地看出綾小路朔也的身材比自己瘦小許多。
  瞧他一臉沒防備的樣子,衛世羅忍不住在心裏歎息。
  若是黑森久野在這裏,怕不早撲上去了?
  剛洗淨的發絲飄散著香氣,皮膚帶著淺淺肥皂味兒,熱騰騰的蒸氣讓他的白晰臉龐透著淺色瑰紅,纖長手指在過大衣物的包裹下顯得更為清瘦,教人心裏的保護欲不由自主地直線上升。
  真是犯罪!衛世羅恨恨地咬了咬下唇。
  像綾小路朔也這種美人,走在路上只會引來罪犯的增加,還是讓他關在家裏慢慢欣賞比較安全。
  「呃……世羅……謝謝你的衣服,我等會兒就換下來還給你。」綾小路朔也被衛世羅盯得渾身不自在,只能假裝沒看見。
  「不必換了,反正又不用出門。」  
  「不用出門?但是……」若他沒記錯,他們今天應該要去見作畫用的模特兒。
  「我取消了。」  
  「取、取消?」綾小路朔也微愕,「為什麼?」難不成他要中止這個廣告案?
  「我已經決定好模特兒了。」衛世羅不疾不徐地應道。  
  「啊,原來是這樣,那麼模特兒是?」
  「就是我。」衛世羅拉過綾小路朔也往二樓房間而去,「所以你可以開始畫了,」
  「咦?什麼?世、世羅,你?」當自己公司的廣告模特兒?有沒有弄錯?綾小路朔也一頭霧水地被衛世羅推進房間,仍是沒弄懂眼前的事實,「世羅,你要當我的模特兒?」
  「沒錯呀,怎麼?我不夠格嗎?」
  「不是的,而是你為什麼會……」憑良心說,他一開始確實有想過找世羅當模特兒,他那完美的身材比例和充滿陽剛味的線條都令他著迷不已,所以自己才會在衝動之下畫了幅惡魔給世羅。
  但是自己公司的廣告……雖然這種例子不是沒有,可是世羅的決定這 突然,實在令他摸不著頭緒。
  「我想,與其要你花時間跟模特兒重新培養默契,不如直接找身旁的人當模特兒不是快得多嗎?所以我自願當模特兒,你可以開始作畫了。」衛世羅把預備好的臺詞搬了出來。
  「作畫……現在嗎?」綾小路朔也不明白,為什麼衛世羅會突然對這件事有興趣了?先前除了模特兒人選的挑選外,他都不聞不問的。
  「當然是現在,還是你有別的事情要忙?」衛世羅拉過椅子讓綾小路朔也坐下,「喏,坐這兒,畫具在這裏,你可以開始了。來,要我擺什麼姿勢都悉聽尊便。」
  其實他是整人成分居多。衛世羅在心裏竊笑。
  他不過是想試試自己的魅力對朔也是否具有吸引力,想看看他會不會為他的魅力折服。
  「嗯,好的,那 ……」綾小路朔也架超畫板,備好用具後,走近衛世羅身邊,「我需要畫幾張你的素描,請你先別動。」  
  「就這樣?」怎麼跟他想像中的情況不合?那張草稿圖上的半裸模特兒呢?他還以為朔也會紅著臉要他脫衣服,沒想到……  
  「是的,請保持這個動作別動就可以。」綾小路朔也天真地以為衛世羅真想當
  模特兒,於是他拿起素描本子坐下,開始打起了草圖。
  壁上的掛鐘滴滴答答的動著,衛世羅感覺時間似乎越過越慢,他甚至開始懷疑時間是不是靜止了。
  偷瞄了眼掛鐘,才經過二十分鐘,他已經感到無趣,而且手臂還發麻……
  真想起來喝杯水。邊想著,衛世羅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世羅。」綾小路朔也出聲叮嚀:「我說過了請你別動的。」他知道要個外行人暫時別動是有點困難,但是世羅的耐性也太差了吧,才過沒幾分鐘的時間而已,他的表情已經變得不耐煩了。
  低頭翻著前幾張素描,綾小路朔也有點想笑又不敢笑。因為衛世羅無法做到面無表情這一點,而且他的表情每分每秒都在變,使得他每張素描稿的表情都不盡相同。
  很有趣的人。綾小路朔也暗暗在心裏笑道。
  跟他在一起,讓他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這段日子以來,除去上酒店那次不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幾乎令他忘掉自己尚有黑森久野這個大麻煩的存在。
  只是……這樣的生活能持續到何時呢?畫完這幅畫,他的工作便算完成,到時候也不可能再住在這裏了,他又要恢復一個人的生活……
  想著、想著,綾小路朔也突然感到幾分寂寞。
  他不是早習慣獨自生活了嗎?為何在世羅出現後,這樣的習慣卻在短時間內輕易被改變了呢?是世羅帶給他的影響吧!
  輕易地進駐他的生活、影響他的心情……
  如果可能,還是早點結束這份工作,早點和世羅分開吧!否則他不知道自己離開這兒後,是否還能適應獨自生活的狀態。
  「你在想什麼?」衛世羅重新調整姿勢,試圖讓綾小路朔也認同他的努力,在換動作的同時他偷瞥了綾小路朔也一眼,正好撞上他略顯憂慮的眼神。
  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突然變得一臉愁容?  
  衛世羅很想問,但是自己現在是模特兒,他只得將話暫時吞回肚裏去。  
  等會兒再問吧!衛世羅在心裏輕聲歎息,邊暗中挪動發麻的雙腿。  
  看得出衛世羅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雖然還想畫下去,但是綾小路朔也仍是停下筆。「休息一下吧,世羅,你還不習慣,受不了是理所當然的。」
  「謝謝。」衛世羅總算得以放鬆,當他打算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有點坐麻的雙腿卻不聽使喚。
  「怎麼了?」綾小路朔也見他神色有異,擱下畫具走近問道:「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開玩笑,他怎麼能為了這點小事情讓朔也覺得他沒用?衛世羅硬是憑意志力撐起發麻的雙腿,可是在起身的瞬間,動彈不得的右腳卻令他往前跌下。
  「當心!」綾小路朔也反射性地伸手想扶住他,但是狀況來得太過突然,結果他反被衛世羅壓倒在地上。
  砰然巨響過後,綾小路朔也感覺到身上沉重的壓力,睜開雙眼一瞧,衛世羅正趴在他的身上,臉頰與他貼得極近,幾乎是一轉頭嘴唇就要相碰。
  怦咚、怦咚……心臟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不是沒有和他這麼貼近過,但是,在這之前,他從未好好觀察過他,直到今天藉素描之便,他才有時間細細看清他每個部位;他略顯淩亂的發絲、濃眉下的深黑眸子、曾在夢境之中吻得他不知所措的嘴唇、充滿力道的雙臂……
  知道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是一回事,但是與他做近距離的接觸又是另外一回事。
  越想、心臟跳得越急促。
  「朔也?」衛世羅撐起上半身,瞧見被壓在身下的綾小路朔也,那張充滿無辜卻又略顯潮紅的臉龐幾乎令他在瞬間失去理智。
  嘴唇與嘴唇貼得如此相近不是頭一回,上次在浴室裏他已偷吻過朔也,但是在朔也清醒的時刻、在他張著明亮清澄的瞳眸瞧著自己的時候與他貼近,可真的是頭一遭。  
  朔也微啟的雙唇讓他想低頭啃咬。  
  「世……世羅。」面對如此情況,綾小路朔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其實他只要開口請衛世羅起來就行了。  
  但是他說不出口,雖然情況如此詭異,雖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心跳加速,但是他知道,他貪戀他身上的溫暖。
  在世羅身旁醒來的那一天,那分溫暖令他再三留戀,原以為沒有機會再碰觸那股熱源,但是……
  與其說他說不出口,不如說他不想說出口。
  只是多一秒鐘也好,他喜歡他身上傳來的暖和感;是這樣的矛盾促使他猶豫。
  雙唇微啟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任由眼前奇妙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動。
  直到衛世羅開口:「朔也。」
  「嗯?」聽見自己名字的瞬間,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然而衛世羅接下來的舉動卻令他的心跳幾乎停頓。
  濕潤的唇瓣觸上自己的唇,在淺嘗之後迅速轉為掠奪,侵佔之餘不忘席捲他逃躲不及的臉頰與頸項,甚至以舌尖輕刷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吹吐灼熱氣息的同時,雙手竟不安分地滑向腰際,企圖鑽入松垮的襯衫之內。
  「世、世羅?」綾小路朔也在驚愕之餘只能以推拒示意,他萬萬沒料到衛世羅對自己會有逾越友情的舉動。
  「噓,別說話。」衛世羅在綾小路朔也耳邊低喃,想瓦解他的防禦。
  「世羅,你……」
  話語尾音很快地被衛世羅的吻吞沒,綾小路朔也沒來得及奪回發言權,便被衛世羅硬生生搶走了開口拒絕的機會。
  眼前的一切仿佛夢境重現,綾小路朔也不明白自己該如何是好;是推開世羅,還是接受他的侵略?
  無暇多想,衛世羅探向皮帶的雙手令綾小路朔也在瞬間清醒過來--
  「不……不要……住手!」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6 AM

第六章

  「怎麼回事呀?」連影人端來熱咖啡,塞了一杯到衛世羅手裏。
  「很少見到你這副模樣。」搖搖頭,也不管衛世羅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連影人逕自在沙發上坐下。「說吧,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可以把衛大老闆你弄得這麼狼狽?還有呀,你臉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和哪個美女相好的時候弄到的吧?」  
  衛世羅摸了摸右臉頰的傷痕,淺啜了口咖啡,低聲應道:「跟這個沒關係。」
  他被感情沖昏了頭。竟然……對朔也做出那樣的舉動!
  想起他驚懼的表情,衛世羅只感到一陣心痛。
  他親手傷害了自己所愛的人!
  「那是怎麼著?難不成是美女的情人來找碴嗎?」連影人調侃著:「你踢到鐵板了是不是?」
  「或許吧!」愛上綾小路朔也,算不算是在愛情路上碰了壁?
  連影人挑了挑眉,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他,「喂,不會吧?我隨便說說,你隨便回答呀?你真的踢到鐵板了?是哪個美女這麼有定力?」
  「他不是美女。」衛世羅打量著連影人的表情,心想若是連影人知道他對他寶貝學弟綾小路朔也做出這種事,他會怎麼對付他?
  「不是美女?嘖,你的胃口什麼時候變啦?你不是非美女不碰的嗎?」連影人好奇地移到他身旁,「喂,說來聽聽。」  
  「你只是想嘲笑我吧?」衛世羅丟過去一記白眼,「損友。」  
  連影人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至少比酒肉朋友好,我還替你泡咖啡耶!你有什麼好挑的?」  「服了你了,這樣你都能拗得回來。」衛世羅歎氣道:「算了吧,你不會想聽的。」
  「你越說我越想聽了。」連影人將雙手搭上衛世羅的肩膀,重重地往下壓,「說--來--聽--聽--」
  「知道了,別壓著我。」衛世羅推開連影人,「等一下你後悔都來不及。」
  「不會有那種事的啦!說吧!」
  衛世羅瞄了連影人興致勃勃的表情一眼,啞著嗓子說:「我喜歡上朔也了。」
  「啊?」連影人的笑容在瞬間退去,「你剛才說了什麼?你--」
  「我喜歡上朔也了。」衛世羅耐心地重複道。
  連影人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月曆,轉頭道:「世羅,今天不是愚人節。」
  「我知道。」
  「知道就別跟我開這種無聊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衛世羅擱下咖啡杯走向窗邊。下午時分的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感覺竟帶些寂寥。
  「你是說真的?認真的?」連影人斂起開玩笑的表情,「那麼,你臉上的傷口是……你對朔也下手了?天哪!世羅,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我沒有做什麼。」衛世羅回過身,表情無奈地應道。
  「什麼叫『沒有做什麼』?」連影人的聲音一下子調高八度,媲美男高音。「你知不知道朔也是個多乖的孩子?他會攻擊你表示你真的太過分了!」
  「我真的沒做什麼。」衛世羅走回沙發上坐下,耳朵裏被連影人的聲音吵得嗡嗡作響。
  連影人是壓根兒對好友不信任,他咬牙道:「好、好,沒做什麼是吧?那朔也為什麼攻擊你?」
  「那是因為……」衛世羅瞥了他一眼,「這個傷是我在吻他的時候……被他推開然後撞上畫架割到的。」他不清楚朔也當時的表情是受驚來得多,還是恐懼來得多,只知道朔也泫然欲泣的神情在瞬間震醒了他。不然的話,現在朔也大概已經被他壓在身下呻吟出聲。  
  「然後呢?」連影人沒耐性地追問:「後來呢?」
  「然後我離開了。」衛世羅喝著冷掉的咖啡,酸澀的苦味令他皺眉,「後來我就到你這裏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
  「那朔也呢?」
  「我不知道。」衛世羅搖頭,「我沒有勇氣回去面對他。」
  好友的發言令連影人頗受震撼,「世羅,你……」他驚訝地看著衛世羅一臉受到傷害的表情,活脫脫是熱戀中情侶為愛所苦的翻版。
  認識他這麼久,連影人還真是頭一次見他這 認真的表情。
  「世羅,你是認真的?」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衛世羅煩躁地爬梳著頭髮,「別再問我了,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
  連影人在沙發上坐下,與其說他被衛世羅喜歡上綾小路朔也這件事震撼到,不如說他被衛世羅認真的態度嚇到。
  只是……朔也呀朔也,你真是厲害,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迷倒兩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如果你是生在古代的話,不就要引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了嗎?
  「我說世羅……」
  「別再問我是不是認真的了,我是很嚴肅地在跟你討論!」衛世羅怒氣衝衝地打斷連影人的話。
  「我只不過想問問你,你對朔也說過沒有?」他太清楚好友的個性,一旦情緒失控就容易失去理智,做事便會不經大腦。所以他敢打包票,衛世羅一定沒親口跟朔也說過『喜歡你』這句話。
  「對朔也說什麼?」衛世羅皺眉反問。
  「唉,我就知道。」果然被他猜中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喜歡呀!」連影人抓起身後的坐墊便往衛世羅身上砸去,「你說過你喜他嗎?」
  衛世羅擋下坐墊,表情是一臉茫然。「我……」  
  「沒說是吧?」連影人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是不是因為一時激動所以強吻了朔也?」
  「是這樣沒錯。」
  「然後因為朔也反抗你,所以你就心虛地跑掉了?」連影人的笑容越來越恐怖。
  「嗯……」衛世羅看著好友的笑容,心裏直發毛。
  「白癡呀你!笨蛋!傻瓜!沒腦子的傢夥!」連珠炮似的責備語句像落雷一般打進衛世羅的耳裏,幾乎要把他震聾。
  「小聲點,影人,」衛世羅摀著耳朵蹙眉道:「我快被你喊聾了。」
  「聾了最好。」連影人沒好氣地澆下一盆冷水。
  「喂,影人……」
  「怎麼?你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連影人指著衛世羅數落道:「別告訴我,說你不小心忘記了;也別告訴我,說你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所以被感情沖昏頭;更別告訴我,說你太享受朔也的吻,所以壓根兒沒想到!」未了,他幾乎是用吼的。
  「我知道了,你別再念了,行行好吧。」衛世羅抱著頭沮喪地趴在桌上。
  連影人說得有理,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竟然沒跟朔也說清楚自己的感情,朔也會被他嚇到也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先前有黑森久野的例子存在,只怕朔也會當他是一時色心發作,才會動手動腳地不安好心眼。
  「既然知道了,還不快回家道歉去?」連影人用腳踢著衛世羅,「去去去,我這裏不收容流浪漢的,下午還得開店哪?」
  「謝了,影人。」衛世羅迅速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後,拍了拍好友的肩,「你救了我一命。」
  連影人不以為然地拍掉衛世羅的手,「少來了!要謝,等朔也接受你的感情之後再來道謝吧!」  
  *****
  「衛先生、朔也,我回來了!」  
  艾冰擱下皮包輕聲喚著,但是屋裏卻一片寂靜。
  「沒有人在家嗎?」艾冰繞到客廳,又巡過廚房,卻找不著半個人。
  怪了,敢情衛大老闆帶朔也出遊去了?
  艾冰走向二樓,原想回房裏將一身裝扮卸下,輕鬆地洗個熱水澡,但在經過綾小路朔也所住的客房時,一陣輕微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
  「朔也?你在房裏嗎?」
  輕敲了幾下門板,房內卻沒有任何回應。艾冰感到不對勁,不假思索地推門而入,卻看見綾小路朔也衣衫淩亂地窩在衣櫃旁。
  「朔也!」艾冰驚叫,「怎麼回事?你這副樣子……」
  「艾冰?」綾小路朔也轉過頭,手裏還抱著幾件衣物。
  看見他腳邊擱著的大皮箱,艾冰疑惑地問:「你在整理衣服?要出遠門嗎?」走近他身旁跟著在地板上坐下,艾冰掏出手帕抹去他頰上的淚痕,「你沒事吧?這麼狼狽的樣子。」
  「我沒事。」綾小路朔也輕輕地推開艾冰的手,低頭將衣服放入皮箱裏,繼續整理著衣物。
  「發生了什麼事?衛先生人呢?」瞧房裏亂成這樣--畫架倒在地上,素描本子和畫筆散了一地……不會是有小偷或強盜闖空門吧?
  聽見衛世羅的名字,綾小路朔也的身體突然僵了下,機械化地搖頭,「我不知道。」
  有問題!這是閃過艾冰腦海裏的第一個想法。
  如果是強盜或小偷,沒理由家中只有朔也的客房弄得這麼亂,可是看他身上的衣服又像是遭人拉扯過……等等,這件衣服和長褲看起來好眼熟……
  「朔也,這衣服是衛先生的吧?」
  綾小路朔也的臉色倏地刷白,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艾冰的話無疑是在提醒他剛才的惡夢並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剛才他要是沒有反抗世羅的話,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他……  
  「朔也?你還好吧?臉色好難看。」艾冰擔心地拉他起身,「先別整理衣服了,到床上去躺著,我倒杯溫牛奶給你。」
  「不、不用了?」綾小路朔也抽回自己的手,「我、我趕著離開,所以……謝謝你,不用費心了。」
  「離開?你要到哪兒去?去找影人嗎?」她記得朔也除了影人外沒什麼太親近的知交,加上先前自影人那邊聽來的消息,她知道朔也正在躲黑森久野,所以不可能出外工作,那麼他能去的地方還有哪里?
  「不、不是的……我……」說謊向來不是他的專長,被艾冰一問,毫無心理準備的他頓時說不出話來。
  「朔也,跟我來。」艾冰硬是將他自地板上拉起來,半推半強迫地將他帶到樓下廚房去。
  「艾.....艾冰,我真的沒事。」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艾冰的強勢,他又不能像推開世羅那樣推開艾冰,她可是個女孩子哪!要是她也像世羅一樣跌倒受傷了可怎麼辦?
  想起衛世羅臨走前受的傷,綾小路朔也忍不住為他擔起心來。他連血都沒擦就跑出去了……不會有事吧?傷口應該不深吧?他又到哪里去了呢?有沒有好好處理傷口?會不會是上醫院了?
  雖然他對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但是他並沒有傷他的打算,他只是想拒絕他、阻止他,卻沒料到會傷了他。
  當時他真的被嚇到了。世羅突如其來的舉動令他不知所措,複雜的情感在腦海裏交戰,弄得他思緒混亂無比,根本無暇細想因緣來由。
  回復神智之時,世羅已經離去,偌大的屋子裏只剩他一人。
  那個時候,他真的分不清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感到恐懼。
  是因為世羅對自己逾矩的行為,還是因為他竟在那樣的情況下丟下自己冷然離去?
  他只知道,在世羅走後,他的眼淚不自覺地爬滿雙頰,空虛和寂寞不停朝他襲來,逼得他只想逃走--  
  逃離這裏,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  
  所以他開始收拾行李,原打算在艾冰與世羅回來前離開,卻沒想到會被艾冰打斷計畫。  
  「來,坐這兒,」艾冰拉開椅子讓綾小路朔也坐下,然後從冰箱裏取出牛奶,倒了一些到鍋裏加熱。
  「妳不用忙了,艾冰。」他很感謝她的好意,但是她沒有必要為自己如此費神的。
  「不行,看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教我怎能不管你呢?」艾冰將綾小路朔也再一次按回座位上,「你只要乖乖坐著等我就行了。」未了,她又補上一句:「當然,不介意的話,我很希望你能說明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我……」可以說嗎?應該說嗎?對艾冰……世羅最信任的秘書……這麼做是不是會影響到世羅的名譽?畢竟他是個企業家。
  「朔也,若是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的。」她多少已猜出一點端倪。
  就眼前詭異得緊的情況來看,八成是朔也和世羅起了什麼衝突,但是世羅還挺照顧朔也的,所以不太可能是吵架,最有可能的是……
  看著朔也身上被用力拉扯開來的衣服,還有剛才沒有注意到,現在卻明顯暴露在燈光下、頸項上的青紫瘀痕--
  衛大老闆該不會是色心大起,把朔也給「吃」了吧?綾小路朔也的樣子讓艾冰不得不做此聯想。
  逼著綾小路朔也喝掉溫牛奶,艾冰將他推回房內,替他收拾過房間後,逼著他好好休息。
  「什麼話都別說,你給我好好睡一覺就是了。」艾冰搬出難得的長輩威嚴,即使她才大綾小路朔也三歲。
  「艾冰!」綾小路朔也叫住她。
  「怎麼了?」艾冰停下腳步,踱回床邊坐下,「要我幫你什麼忙嗎?」
  「那個……我……」她這麼關心他,若不對她明說,豈不是太對不起她了?
  「沒什麼事就快點睡吧!」
  艾冰替他拉好被子,正要起身離去,卻被綾小路朔也拉住。  
  「艾冰,我……那個……剛才的事情其實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啟口,綾小路朔也在紛亂思緒中企圖厘清自己的心意,卻不知如何表達。  
  「慢慢說,剛才的事是怎麼了?」艾冰沒逼迫他的打算,事實上,她比較想找的人是衛世羅。與其和溫柔的綾小路朔也談這些事,等他慢慢解釋,不如花點時間找出衛世羅問清楚還比較快。
  「那個……世羅他、他……」說實在的,他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字眼來表達衛世羅的舉動。
  要說他是個同性戀嘛,世羅其實是喜歡女人的;要說他是個變態嘛,平常時候他又表現得很正常,所以他對自己的舉動到底該算是什麼呢?
  果然被她料中了!看著他千變萬化的表情,艾冰只能在心裏歎息。
  雖然知道世羅對他有著一定的好感,但她倒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世羅對你做了什麼?」艾冰順水推舟地問。
  「他、他……吻……吻了我。」綾小路朔也的聲音越壓越低,導致最後幾個字都聽不清楚。
  其實艾冰心裏早有答案,要綾小路朔也說出來不過是要個證明罷了。
  「世羅吻了你?然後?」對於自己的平靜應對,艾冰自己都感到訝異。但是轉念一想,現在這種情況下,她跟著朔也一起驚慌也沒有用呀!不如冷靜點,看看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問題還來得實際多了。
  而且,說老實話,她不過是世羅的秘書,即使她所管理的事情已經超越一個秘書應做的,但是雇主的私人情緒她可不想干涉,她只需要擔心世羅的情緒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這麼想會不會太絕情了點?可是這些年來,就因為她保持著理智與世羅相處,認清自己的本分與工作範圍,才能得到世羅的信任與重用,不像前幾任秘書,因為公私不分而導致被迫離職的下場。
  太清楚世羅是只花心蝴蝶,所以她不對他動心,然而……沒想到他竟在遍覽百花後,挑上一株碧綠。
  「世羅對你……他抱過你了嗎?」瞧綾小路朔也遲遲無法回應自己的問題,艾冰索性自己猜。
  「艾冰!」綾小路朔也的臉頰倏地漲紅,「你、你問這個……」  
  「很實際的問題呀!不是嗎,」艾冰把臉湊近他,「怎麼樣?你不是想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我、我是……」
  「他抱了你嗎?」艾冰再次問道?看朔也不知所措的慌張模樣真的很有趣。
  「沒、沒有……」綾小路朔也搖頭道。面對艾冰,他似乎只有投降的份。
  「只是吻了你?不只吧?看你衣服亂成這樣。」艾冰指著他掉了鈕扣的前襟,「還有這裏,喏,都是吻痕。嘖嘖,衛先生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呀!也不知道要對你手下留情……」
  「艾冰!」綾小路朔也忍不住出聲叫停,「別再拿我尋開心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艾冰苦笑,「我只是好奇,衛先生如果想動手,應該不會只吻了你就了事吧?」
  「因為……他受傷了。」綾小路朔也低聲道。
  「受傷?」艾冰挑高眉,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打了他一頓嗎?」不可能吧?
  「不是的,我、我推開他的時候……」他伸手指向畫架,「他撞到畫架,割傷了臉頰。」
  「掛了彩?」哎呀呀,有不少女性的心要碎了,那張俊臉可是世羅迷倒眾家美女的本錢之一哪!
  「我不知道嚴不嚴重,但是他流了血……」
  「後來呢?」
  綾小路朔也垂下眉,「他走了。」
  「走了?你的意思是……他強吻你之後,就這麼大刺刺地跑掉了?」真像八點檔連續劇的現實版。
  世羅八成是因為發覺到自己喜歡上男人的事實而被嚇到,所以才跑掉的吧?嘖嘖嘖……真是本年度一大趣聞。要是把消息告訴影人,不知道他會不會笑到在地上打滾?
  綾小路朔也靜靜地點了點頭,「他是走了。」
  「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看你剛才在整理皮箱,你打算離開對吧?」很單純的孩子,想法不複雜,所以好猜測。  
  「我想……我離開……會比較好。」雖然他想知道世羅之所以這麼對待他的原因,但是……他沒有勇氣去問他。  
  或許是他自己太一廂情願了,但是世羅……是否多少有點喜歡他?是不是這個原因,促使他吻了他?
  「傻瓜,朔也,你是受害人哪!要是這麼離開的話,豈不是連索求精神賠償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你還得替衛先生工作呢!怎麼能就這樣一走了之?」艾冰輕敲他的腦袋,「再怎麼說,錯的人都不是你呀!」
  「可是……」艾冰說得沒錯,錯的人並不是他,但是問題出在,他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面孔去面對世羅。
  若說世羅像黑森久野一樣,企圖佔有他,那他大可以拒絕,但是世羅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他就不會中途而廢。
  而且更令他想逃的,是他自己的心……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8 AM

第七章

  綾小路朔也分不清自己是怕衛世羅多一點,還是害怕失去他多一點。
  他害怕世羅對自己的恣意妄為,卻又不想承擔失去世羅的寂寞空虛。
  「朔也,我可以問句話嗎?」瞧出綾小路朔也的猶豫,艾冰決定好心地提供免費諮詢。
  「嗯……」
  「你剛才為什麼沒有立刻告訴我呢?」若是她猜得沒錯,朔也應該多少有點喜歡世羅,否則不會猶豫半天、拖拖拉拉的,老早就負氣離去了,哪還會收拾行李,甚至考慮東、考慮西的囉唆一大堆!
  「我?我是因為……我怕影響到他的名聲。」而且,雖然對艾冰不好意思,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對艾冰說,萬一艾冰將事情傳開來的話就不妙了。
  「受害人在這種時候是不會考慮加害者的名聲的。」艾冰歎道:「在衛先生強吻你、欺負你之後,你還反過來擔心他?」
  「但是……」
  「朔也,我只想問一句話。」艾冰打斷他欲出口的反駁,反正只是贅詞一堆。「你喜歡衛先生嗎?朔也。」
  「艾冰!你、你這是什麼問題?」綾小路朔也漲紅了臉。「我們兩個都是男的啊!」
  「黑森久野也是男人,不是嗎?」艾冰對於他的過度反應絲毫不以為忤,「撇開性別問題不談,你應該挺喜衛先生的吧?他對你真的很照顧。」
  「嗯。」這點是沒錯,而且他還替他還清了債務。以一個初見面的陌生人來說,他對他好得太過分,若非他是影人打包票保證的好朋友,而且真的需要他為他工作,他一定會當他是黑森久野二號,然後逃得遠遠的。
  「那麼,先別提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好了,你討厭他嗎?」
  「當然不會!」綾小路朔也堅決地反駁,「我很喜歡世羅的,只不過.....」
  「你是以朋友的立場在喜歡他吧?」好殘酷的一句話。
  「不行嗎?黑森久野也是.....我問過他了,但是他沒有同意,他說如果當不成情人,我們就只能當陌生人。」現在的情況仿佛歷史重演。
  艾冰搖搖頭,對於綾小路朔也的單純感到無力。這孩子太過純真,不見容於黑暗的社會,他連處理感情的方式都像個孩子。「當然不行,也許有些人可以無視過去,但是我想,你也不會想看見自己曾深愛的人在自己面前跟別人談情說愛吧?」
  「那……我那麼說傷到黑森久野了?」所以黑森久野才會那麼報復他?
  「若他真的愛你,那麼我想,他會受到打擊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平相處,沒有傷害他人的打算。」
  「我知道你不會故意那麼做,只是,感情這種事原本就很難說。」艾冰安慰著他,「現在,回到我們的問題吧!你對衛先生的感覺呢?」
  「我……對世羅的感覺?」
  知道單純的綾小路朔也大概還厘不清思緒,艾冰只好換句話說:「我這麼問好了,如果今天我們要跟你揮手道別了,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會寂寞吧?可是這很正常不是嗎?如果影人突然要搬家,我也會寂寞的。」
  「只是寂寞而已?有沒有別的?」艾冰側著臉瞧他。
  「多少會難過吧!跟世羅在一起,感覺很輕鬆,會令自己忘掉所有的煩惱。」
  「比你跟影人分開的時候還難過嗎?」
  「跟影人分開的時候……雖然沒有比那個時候難過,但那不一樣呀,雖然分開,但要和影人見面是很容易的,因為他也住在日本。但世羅總會回臺灣吧?要相會終究不是那麼容易的。」雖然他懷疑自己能否適應接下來的孤單,雖然他感到好濃的失落感.....
  艾冰輕笑著搖頭,「這和距離沒有關係,你只想到失去他的心情,不是嗎?再說,剛才我問你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你也以世羅的聲譽作為優先考量,這不是證明瞭你非常在意他嗎?」
  「我只是……不想他受到傷害。」何況他也沒有真的受到傷害,畢竟被強吻只是精神上的衝擊,而且……說起來連自己都覺得難為情的是,他不得不承認世羅的吻真的很溫暖,比起夢裏的他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粗暴了點,但他卻沒有感到任何噁心或反胃的感覺。
  他真正怕的,是世羅接下來想對他做的事。他對男女歡愛之事不甚瞭解,更別提從未涉足的同志領域,除了黑森久野曾經對他下手外,他沒有碰過、接觸過這類的事情,而且黑森久野並沒有得逞,所以對於世羅接下來要做的事,他真的是一知半解,但反而因此感到更可怕。
  只是,除了這些,他還怕些什麼?仔細想想似乎沒有了,那麼他對世羅的強迫不等於是默許了嗎?也就是說……
  「你是喜歡衛先生的,對吧?否則你不會這麼為他擔心的。」艾冰輕歎,「告訴我,當衛先生因為撞到畫架而受傷時,你第一個念頭是什麼?」
  「我……很擔心他。」若非驚懼使得他雙腿動彈不得,他會拉住世羅為他包紮的。
  「喏,看吧?」艾冰摸摸他的頭,「朔也,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只可惜竟被大野狼騙走了一顆心。」
  「艾、艾冰!」綾小路朔也紅透了臉,想反駁卻找不到半句話,只因為他的心多少為了艾冰的話而產生一絲動搖。
  「好了,不取笑你了。答應我,等衛先生回來後跟他好好談談,可以嗎?」這種事就算旁人說破嘴都沒用,只能交代當事人去處理,她只有盡人事而後聽天命的份。
  綾小路朔也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好,那麼為了安慰你,今天我就小露身手,替你煮餐道地的日式家常菜。看你有什麼想吃的都說出來吧,我們一起去買材料。」艾冰從床邊起身,伸了伸懶腰往房外走去。
  綾小路朔也下了床,跟在艾冰後頭問道:「真的嗎?那麼、那 我想吃.....
  菜單還沒說出口便傳來電鈴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這種時候是誰呀?」艾冰趿著拖鞋下樓,「該不是衛先生吧?但是他應該有鑰匙的。」
  「會不會忘了帶?」綾小路朔也站在樓梯上端,不知該不該一起下樓,畢竟心情的調適是不可能那麼快的。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際,艾冰已經走到門邊探問。
  「請問是哪位?」
  「請問衛世羅先生在嗎?有他的國際快遞。」
  外頭傳來回應聲,聽見是送貨的,艾冰很放心地開了門。
  可是當她看見訪客時,她立刻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世界上有哪個送貨的會坐著高級轎車、穿著價值不菲的亞曼尼西裝前來敲門?敢情這家快遞公司的老闆閑到發慌,所以自己出馬送貨?
  *****
  「住手!你們做什麼?還不住手!」艾冰的尖叫聲傳遍屋內,但仍阻止不了不速之客的入侵。
  為首的男人一臉冰冷,眸子幽黑似深不見底的潭水,瘦削的臉形讓他看起來更顯冷酷,緊抿的嘴唇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微蹙的雙眉底下,銳利的目光直穿過艾冰往樓梯上的綾小路朔也射去,他身旁兩個同式西裝打扮的男人立刻上前捉人。
  看見他們的舉動,艾冰的腦海中直覺地閃過一個名字--
  「黑森久野!你快點放開艾冰!」綾小路朔也的叫聲證實了艾冰的猜測。
  只不過,他是怎麼找到朔也的?
  「我找你很久了,朔也。」黑森久野目光森冷地步向綾小路朔也,「要不是衛世羅帶你上酒店,我還真找不著你。」最近他動員了所有眼線去找朔也,但他卻像是從世界上蒸發了一般不知去向。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有個熟識的酒店老闆打電話來,說朔也曾跟衛世羅一起出現在酒店裏,他才循線找到他。  
  酒店?這麼說來,他的行蹤是上次被發現的?那也才經過沒幾天……黑森久野就找上門來了?  
  綾小路朔也慘白著一張臉,對於身旁兩個大男人粗魯的拉扯毫無所覺。  
  「黑森先生,請你客氣點,日本可是個法治國家,你這麼做是犯罪的。」艾冰試圖拖延時間,希望至少能夠等到衛世羅回來。
  「法治國家?哼!笑話。」黑森久野冷哼一聲,轉向綾小路朔也問道:「你倒是手腳很快,才短短沒多久時間就還清了債務。」環視著房裏的佈置,他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低笑,「不會是賣身賺來的吧?」他早請人調查過衛世羅的來歷,也知道以衛世羅的能力,確實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還清所有債務。
  「黑森久野!」綾小路朔也想阻止他的口不擇言,但是身旁兩名男子卻突然緊緊扯住他的手臂,疼得他只能皺眉呻吟。
  「你們在做什麼?」黑森久野走上前去,沖著兩個人便是兩記耳光。
  清脆巴掌聲自綾小路朔也頭上傳來,讓他嚇了一跳。
  「對不起,可是黑森先生,這小子直呼您的名字,太不禮貌了。」不敢喊疼、不敢叫痛,誰教他們是屬下、不是老大。
  「我要教訓人用不著你們多事!」黑森久野一把拉過綾小路朔也,抓起他的手臂正要查看時,冷不防地一個突兀的影像橫過眼前,讓他微微一愕。
  那青紫瘀痕,看起來實在很像……
  「你已經跟那小子上過床了?」黑森久野猛地抓住他的臂膀,用力一扯便將綾小路朔也的襯衫給拉開。
  「你做什麼?」艾冰驚叫出聲。
  黑森久野該不會是想在這裏對朔也霸王硬上弓吧?
  「放開我!」
  綾小路朔也想抽手,但黑森久野卻緊扯不放。
  「你想逃走?沒有下次了!」黑森久野將綾小路朔也往客廳拖去,回頭對跟隨而來的四個保鏢命令:「守著那個女人,別讓她過來攪局。」
  「你想對朔也做什麼?」艾冰掙紮著,無奈力道不如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綾小路朔也被黑森久野推入客廳。  
  從走廊上是看不見客廳裏的,但是綾小路朔也的聲音卻清晰可辨。  
  「不要--放開我!住手!你住手!」綾小路朔也的哀叫伴隨著衣衫撕裂聲而來。  
  艾冰著急地喊叫,但是窗子都緊緊關著,加上這棟屋子的隔音設備好得沒話說,所以即使她叫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的。
  也就是說,綾小路朔也有了空前的大危機。
  「不要--不要!放手!」綾小路朔也拼命推拒著黑森久野,但是他的力氣不比黑森久野大,只能任由他輕易地鎖住自己的手腕、撕扯自己的衣物。
  衛世羅的襯衫鈕扣因被用力拉扯而四下飛散,綾小路朔也白晰的胸膛因而完全暴露在黑森久野面前;越近頸際,吻痕越清晰,讓黑森久野忍不住妒火中燒。
  朔也是他的人!是他先發現這塊瑰寶的,所以他絕不會放手!再怎麼困難,他都要將朔也自衛世羅手裏奪回來!
  「你會後悔逃離我的,朔也。」黑森久野俯身吻著綾小路朔也的胸口,用舌尖掃過他的粉色蓓蕾,企圖引起他埋藏體內的火種。
  「不要.....啊、啊……不要!」綾小路朔也試著控制自己身上不停傳來的燥熱感,但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卻逐漸吞蝕他的理智。
  可是,雖然生理上感受到黑森久野的手掌撫觸帶來的快感,但另一方面,綾小路朔也尚留幾分意志的腦袋卻又拼命傳遞身體不適的事實。
  他想吐。胃液翻滾令他難受到極點,幾乎作嘔。
  只要黑森久野的手指在他的身上輕輕掃過,他就覺得噁心。
  這就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差別嗎?
  世羅一樣是在強迫他,但是面對世羅的觸摸,他沒有任何噁心感,有的只是恐懼未知的自然反應。
  哦!不,天哪!此時此刻,他竟想念起衛世羅狂暴的親吻和擁抱。
  「不打算反抗了?」望著身下突然靜默的綾小路朔也,黑森久野低聲道:「反正,就算你想反抗也是沒有用的,還是乖乖聽話吧,朔也。」
  他等朔也等得夠久了,等他轉變心意、等他自動投靠自己,但是他萬萬沒料到耐性耗盡的結果竟是這樣!  
  朔也逃了,再度出現時已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若他是跟其他女人,或許他還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至少他也想尊重朔也的意見;但是他不是跟女人在一起,而是跟個男人!
  他也是男人,為什麼朔也當初就那樣果決地拒絕他?他不會輸給衛世羅的!論身家背景,外貌長相,他不比衛世羅差,何況衛世羅還是只花名遠播的采花蜂,為什麼?為什麼朔也會挑上衛世羅?
  他無法諒解!
  今天他即使暴力相向,也要得到朔也,他不打算再當個君子了。
  「跟我走吧,朔也。」輕輕舔過綾小路朔也柔軟的嘴唇,黑森久野低喚。
  「不要……不要!」綾小路朔也用虛弱的聲音做最後的掙紮。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黑森久野狠狠咬嚙著綾小路朔也的肩膀,想將他身上衛世羅曾留下的痕跡全都除去。
  「不要--啊……啊!不!」綾小路朔也除了無助哀求,什麼也做不到。雙臂被人箝制,身體被黑森久野壓住,他既不能逃也不能躲。
  「叫我的名字。」黑森久野將手探向綾小路朔也的下半身,在他的腰際摸索,漸漸往下移動。
  綾小路朔也緊閉著眼睛,打算來個相應不理,但是他終究沒有黑森久野來得有經驗;不安分的手掌在敏感地帶來回碰觸,是男人都會有反應的。
  「你遲早會是我的,朔也。」無視綾小路朔也因為本能反應與理智交戰而顯得迷蒙的眸子,黑森久野開始解開他的皮帶。
  隨著黑森久野的入侵,隨著他肆無忌憚的攻城掠地,綾小路朔也一片混亂的腦袋裏只能隱約感覺到黑森久野的撫摸。他下意識地閉上眼,希望自己只是在作夢;而夢裏,正在撫摸他的是衛世羅。
  「朔也。」黑森久野將臉貼上他光滑的肌膚輕輕啃咬。
  「世……羅……」低聲呢喃,那是綾小路朔也的真正心意。
  黑森久野的動作在瞬間停滯,兩道眉危險地高聳,他拉起綾小路朔也用力搖晃,「不許你喊衛世羅的名字!抱著你的人是我!」  
  「世羅……」淚水緩緩順著面頰而下,綾小路朔也任由黑森久野粗暴的對待自己心裏只惦記著衛世羅一個人。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就如艾冰所說的,我想,我是喜歡你的,世羅。只是……  
  或許,我沒有機會告訴你這件事。
  「我……喜歡……你,世羅……」
  斷斷續續的告白自他的嘴裏逸出,對於黑森久野來說無疑是最殘忍的傷害。
  「住口!你給我住口--」
  但言語是自由的,綾小路朔也不停地以細碎的聲調復述著對衛世羅的感情,雖然衛世羅聽不見。
  「世羅……我喜歡你……」
  *****
  「艾冰……你說什麼?」
  衛世羅用顫抖的音調反復確認,「黑森久野……你是說,黑森久野找上門來,而且對朔也他……」
  當他自連影人那裏趕回家時已經太晚,淩亂的客廳一見即知出了事情。艾冰呆坐在廚房裏,表情難過得像快要哭出來了。
  看見艾冰的模樣,衛世羅知道問題大了。因為艾冰是個很堅強的女人,要讓她哭,除非是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
  而且,客廳地板上的襯衫碎片也明顯地昭示著曾有過的混亂情況,只是,襯衫的主人受到傷害有多大仍不清楚。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朔也。他……我不知道黑森久野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但是,他一直鎖在房裏不肯出來,我說不動他。」
  艾冰摀著臉,想起綾小路朔也衣衫不整、臉色慘白地躺在客廳沙發上的樣子,她就難過到想哭。
  因為被保鏢牽制在外,她只能從他們斷斷續續傳來的對話中去推測事情的演變,而朔也的聲音又越變越小,小到幾乎聽不見,她根本無法得知實際狀況。
  「別自責,艾冰,這和你沒有關係。」衛世羅邊安撫艾冰,邊抬頭往樓上著了一眼。  
  那該死的黑森久野,竟敢趁他不在時到家裏來趁火打劫!若朔也真的出事,他一定要加倍報復在黑森久野身上!  
  「我不明白的是,黑森久野後來不知道和朔也說了什麼:然後他突然丟下朔也離開……他應該是來帶走朔也的,可是……」那時她只聽見黑森久野大叫,要朔也不許喊世羅的名字、要他住口,但朔也的聲音小到她聽不見,所以也無從得知真相。總之,朔也沒被帶走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總之你和朔也沒事就好,若你也出事,我要怎麼跟你未婚夫交代?」他心疼地摸著如至親般跟隨他多年的秘書,她對他的幫助已經遠遠超過他給予的回報。
  「我沒事的,你還是先去看看朔也吧。」艾冰推著衛世羅上樓,「你們好好談談,替我跟朔也說一聲,要他別想太多。」
  「我知道。」衛世羅摸索著口袋裏的鑰匙。幸好他一直隨身帶著,否則現在這種情況下,還真進不了朔也的房間。
  即使有鑰匙,為了不嚇到精神狀況不甚穩定的綾小路朔也,衛世羅仍是體貼地先敲了敲門。「朔也,是我、世羅。」
  房內如預期般地沒有回應。
  「我要進去了,朔也。」衛世羅拿出鑰匙開門,在踏入房內時,一片漆黑使得他幾乎摸不清方向。
  黑暗中,透過窗簾的幾絲夕陽光芒是他唯一的依靠。
  雖然他大可以開燈找綾小路朔也,但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他想他也不願意讓他狼狽的樣子被人看見,所以他決定在黑暗中摸索尋找。
  床邊傳來沙沙的布料摩擦聲,衛世羅放輕腳步走向床邊,低聲輕喚:「朔也,是你吧?」
  黑暗中有道身影在輕微晃動,應該是綾小路朔也沒錯,
  「是我,我是世羅……」他不知道綾小路朔也現在是否還在生他的氣,或者說黑森久野帶給他的驚嚇已經遠超過他的強吻所帶來的震撼。
  「不……要……不要過來!」綾小路朔也哽咽的聲音透過黑暗傳來,聽起來格外悲淒。  
  「朔也,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甚至……傷害了你。」衛世羅走近床邊,伸手想探知綾小路朔也的所在。  
  「不要……碰我……」綾小路朔也驚慌地閃開。  
  「對不起,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是因為,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一時失控……我愛你啊,朔也。」衛世羅憑著直覺朝前方伸手,果然將綾小路朔也捉個正著。
  「放手!不要碰我!」綾小路朔也死命地掙紮。
  「朔也,你聽我說。」
  「不要……碰我,我求你……」
  黑暗中依稀傳來他的啜泣聲,教衛世羅越聽越捨不得。
  「我喜歡你,朔也,很抱歉一直沒有跟你明說。要不是影人推了我一把,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衛世羅一把將綾小路朔也拉進自己懷中,緊緊地抱住。「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吧,朔也。」
  「不要!」綾小路朔也推拒著衛世羅,「放手!別碰我,我已經……被黑森久野……」他沒有資格再跟世羅討論這個問題了,雖然黑森久野並沒有得逞,但是那樣的情況……
  「朔也,夠了!別再說了!」壓抑著心中不停高張的怒火,衛世羅著實想將黑森久野碎屍萬段。
  他到底對朔也做了什麼?
  這麼過分的行徑,竟還說他是喜歡他的……對一個喜歡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嗎?他才不信!他只想保護朔也,哪還捨得傷害他半分?
  「我是說……真的。」綾小路朔也的淚滑過面頰,滴落在衛世羅的手上,滾燙而熾熱。
  「不!這不是你的錯,是黑森久野。」衛世羅緊緊抓住綾小路朔也的肩膀,語氣堅決地吼道:「不管他做了什麼,那都跟你無關。你就是你,不許自責!因為你一點錯都沒有,不需要為了他而感到羞恥!」
  「不是嗎?」
  幽暗中,綾小略朔也抬起了頭,衛世羅打從心底傳來的吼叫聲讓他混亂的思緒得以暫時平復。「你不覺得我有錯,我……沒有錯嗎?真的?」  
  「你做錯了什麼?臉蛋長得漂亮是上天賜給你的,聲音好聽也是天生的,個性溫柔是你父母的培育成果,善良是你的本質,你認為你做錯了什麼?」衛世羅摩挲著他柔軟的嘴唇,「若硬要說你有錯,那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給予你的恩賜?不等於是在指責你父母的不是?」
  「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他搖頭,發絲掃過衛世羅的臉龐,輕柔一如以往。
  衛世羅心疼地在他額上烙印,「那麼……朔也,你還認為你有錯嗎?」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49 AM

第八章

  「中止合作計畫?」衛世羅聽著電話彼端傳來的回報,忍不住調高聲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對方會突然違約?」
  「衛先生,我們也不清楚,對方突然送來違約金,要我們另找合作物件,可是貨都已經訂好,再不送回臺灣就來不及上市了,到時候是筆大損失啊!」負責擔任衛世羅在日本時的公司代理人以憂慮的語氣對衛世羅陳述眼前遭遇的狀況。
  「意然會有這種事!」最近公司對日本的合作事項意外頻傳,不是廠商違約、貨已下訂卻出不來;要不就是突然中止合作計畫。
  「衛先生,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另找合作對象,你儘量先安撫投資股東,免得大夥兒鬧得人心惶惶。」
  「是的,我明白了。」
  掛上電話,衛世羅忙碌地翻閱著資料。
  冷不防大門被踢開,連影人身穿一襲飄香帶金的花俏裝扮閃身而入。
  「影人,大門有把手,你可以不必用腳開門,還是說……」衛世羅咬牙切齒地道:「你打算從此雙手殘廢?」
  「唉,火氣怎麼那麼大呀你?」連影人不在乎地往沙發上一坐,「朔也呢?我是特地來看他的。」
  「在房間休息。他這些日子都沒睡好,別去吵他。」衛世羅沒多搭理他,逕自埋首報表裏。
  「哦,他這些日子都沒睡好?」連影人用曖昧的語氣問道:「敢情你已經拐他上床了?我說世羅,偶爾也得讓朔也喘口氣吧?這麼索求無度,當心他哪天發火不理你哦!」  
  「閉上你的嘴!滿腦子黃色思想的人到底是誰?」衛世羅隨手抄起文件夾便往連影人臉上砸去。
  檔夾沒打到目標,倒是差一點就掃落甫進門的艾冰手上的託盤。
  「好危險哪!別拿文件夾當飛鏢玩好嗎?」艾冰不贊同地瞪著兩個大男人。真是的,都幾歲的人了,鬧起來跟小孩子沒兩樣。
  「這種話去對世羅說吧!」連影人逕自接過她手裏的託盤,把茶點整盤端走擱到自己面前。
  「連影人,你別太過分了!」衛世羅忍不住想拿桌上的鋼筆丟過去。
  「好啦,火氣別那麼大,先喝午茶吧,涼了就不好喝。」連影人對他的火氣報以一貫的笑臉,「反正你的公司現在出了那麼大的問題,也暫時動彈不得了不是嗎?」
  「你知道些什麼嗎?」衛世羅起身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順手拿了塊餅乾丟進嘴裏。
  因為開酒店的關係,加上客源又來自許多企業相關人士,所以連影人常可聽見第一手的交易情報,要說他是個間諜也不為過。當然啦,他不會真的賣消息給別人,只有在對某些氣焰高張的小人看不順眼時,他才會插手幫忙。
  「也不算知道啦,其實……」連影人壓低聲調,「有人在找你碴。」
  衛世羅濃眉微挑,對這個消息他並不意外,因為最近的合約「失事率」著實太高了點。
  「你知道是誰嗎?」艾冰跟著探問。
  「嗯,我想你們應該猜得出來。」連影人啜著熱茶,慢條斯理地吃著餅乾,「是個跟你們很熟的人,只不過和你們有很大的怨恨。」
  「你是指……」衛世羅倒沒有考慮多久,只因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是黑森久野吧?」他早料到黑森久野會挾怨報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連影人點點頭,「沒錯,他要脅幾家與你有合約的公司中止合作關係,因為黑森企業的威名加上權勢,加上黑森久野本人似乎與黑道有那麼點不清不楚的交情,所以那些公司也沒什麼人敢反抗。畢竟這裏是日本,不是臺灣,你就算不能開發日本市場,頂多摸漠鼻子走人,但他們可是要繼續在日本經營下去的。」  「陰險小人,從頭到尾都只會要手段。」衛世羅不屑地輕哼。
  「這有什麼辦法呢?誰要你搶了黑森久野的夢中情人!」連影人聳聳肩,「這下子,就得看你要江山還是要美人嘍!」
  「我任何一個都不會放手的!錯在他、不在我,我沒有先找他開刀已經很客氣了。」一提起黑森久野,衛世羅的火氣又上來。
  這幾天來,他幾乎是寸步不離朔也,只因為他動不動就受驚,像是黑森久野隨時都會從他背後冒出來一樣。
  「好、好,別生氣,他本人又不在這裏,別浪費無謂的體力。」連影人拿起一片餅乾塞進他的嘴裏,免得他太過激動。
  「既然他是針對衛先生和朔也而來的,那就表示他不會輕易放手,衛先生,你打算怎麼辦呢?」艾冰打斷他們沒建設性的發言,「真要從日本抽手嗎?還是……」
  「哼,就算我從日本商界中抽身而退,他也不會放過我的。」衛世羅冷笑,「我要反過來打擊他,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喂,你該不會是想找黑道去砍他個十刀、八刀吧?那是犯法的喔!」雖然明白衛世羅不會這麼做,連影人仍不忘出聲叮嚀。
  「你的腦袋只想得到這種方法嗎?」衛世羅白了他一眼,「既然他斷我後路,我也不會讓他好過,要比奸詐狡猾,我還算挺有自信的。」他在商場打滾那麼多年,可不是混假的。
  「真服了你,這種話也能拿出來炫耀。」連影人搖搖頭,「總之,有什麼消息我會再跟你聯絡的,你自己多注意一點,我相信他不會輕易放過你和朔也的。」
  「我知道。」
  「還有呀,別讓朔也那小子知道你在跟黑森久野打仗,否則他會內疚死的。」連影人太瞭解綾小路朔也骨子裏是個多善良的孩子,這事要是被他知道,怕不主動對黑森久野投懷送抱去了。  
  衛世羅沉著臉,表情很是嚴肅。「我不會告訴他的,既然說過要保護他,這件事就該由我來解決。」  
  房內的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在他們討論此事之時,房外正有道身影翩然離去。
  那正是綾小路朔也,他披著衛世羅的外套,神情茫然:
  他剛才聽見了什麼?
  黑森久野開始加害世羅了?
  那麼,從前的惡夢又要再一次上演了嗎?
  為了逃離黑森久野,他周遭許多無辜的人受他波及,這樣的事,他能夠坐視不管,任其一再發生嗎?而且物件還是世羅。
  不--他不要!
  *****
  「沒想到你會主動聯絡我。」黑森久野依舊是一襲黑色裝扮,長風衣隨風飄蕩,在他身後劃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這身打扮著實與淺草寺熱鬧的氣氛不協調。
  綾小路朔也穿著圓領衫與西裝褲,只有外套是借了衛世羅的。他想藉此讓自己不再懼怕黑森久野。
  「你很守約。」他曾在電話裏提過,要黑森久野獨自前來。
  「為了見你,這是應該的。」或許他使的手段是偏激了點,但是必要的承諾他仍會遵守。
  「我們邊走邊說吧!」綾小路朔也轉身朝熱鬧的大街走去,這是為了防備黑森久野有什麼不軌的舉動;萬一真的出事了,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要逃走或躲藏也比較簡單。
  「有什麼事想找我談?」看著他憂慮的側臉,黑森久野不難猜出端倪來。八成是朔也知道他在壓迫衛世羅,所以才會約他出來見面。
  「你別對世羅下手。」綾小路朔也的聲音比起以往多了分堅強。
  他的聲音依舊悅耳柔順,只是語氣卻堅決許多,那是從前的他所沒有的。
  是衛世羅改變了他嗎?一想到這點,黑森久野便感到不悅。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來,我就不再加害於他。」黑森久野很是乾脆,「你知道的,朔也,我只想得到你。」  
  「我不喜歡你。」綾小路朔也抓緊了外套,「難道這樣也無所謂嗎?」
  「我不在乎。」黑森久野自傲地應道:「我會改變你的想法的。」
  「我不會被你改變的。」綾小路朔也忍住心裏不斷湧上的嫌惡感,「你不用費心了。」
  「不管你會不會改變都無所謂,我只想把你留在身邊。」
  「像養寵物般地養著我嗎?」他討厭那樣的感覺。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黑森久野趕上他,與他並肩齊步。「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愛你。」
  「我承受不起。」綾小路朔也加快腳步,「你不能放棄我嗎?等著你愛的人多得是,為什麼要執著在我身上?」
  「如果我叫你放棄衛世羅呢?」黑森久野扯住他的手臂,「你做得到嗎?」
  「我……」綾小路朔也答不出話來。答案是否定的,他跟黑森久野一樣,都做不到放棄對方這件事,所以事情只能朝悲劇的方向發展。
  「做不到是吧?那就別來要求我!」黑森久野低吼。
  綾小路朔也甩開他的手,轉身朝衛家的方向走去;被黑森久野碰觸的感覺令他感到難受無比。
  「朔也!」黑森久野快他一步阻擋去路,「我警告你,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你只知道用這種方法嗎?」綾小路朔也笑得很是悲哀,「用這種傷害無辜的方法來實現你的願望,你不覺得殘忍嗎?你要我怎麼能相信你的感情?」
  匆匆繞過黑森久野,綾小路朔也幾乎是半跑步地朝衛家奔去。
  「朔也!」黑森久野追趕上他,不死心地續道:「在你回到我身邊之前,你和衛世羅都別想得到半分安寧!你明白沒有?即使毀掉衛世羅,我也會把你要回來的!」
  「我不會回去的!」綾小路朔也沖入衛家,慌張地開門進入,也不管黑森久野在後頭叫嚷些什麼,逕自將一切阻隔在門外。  
  門內,身軀失去力氣,貼著門板緩緩下滑,終至癱坐在地;綾小路朔也掩著臉,腦海裏不斷浮現黑森久野的警告。  
  即使毀掉衛世羅,我也會把你要回來的!  
  他相信黑森久野做得到,可是,他什麼也不能替世羅做……除了增添他的麻煩,他無法幫上忙。
  他不想回到黑森久野身邊,但又無法眼見世羅被黑森久野毀掉……
  他該怎麼辦?
  茫然地坐在門口,綾小路朔也的腦海裏是一片空白,直到衛世羅出聲喚他。
  「朔也,你怎麼坐在這兒?」衛世羅一醒來便不見綾小路朔也,正打算出門尋找時,卻意外發現他穿著外出服窩在大門口。
  「呃……我出去買畫材了。」綾小路朔也這才想起,自己加在衛世羅中餐裏的安眠藥也應該過了時效。
  為了瞞著世羅與黑森久野見面,他只好這麼做,否則世羅一定會發火,甚至罵他不夠謹慎。
  但他不得不去見黑森久野,因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世羅被黑森久野毀掉。
  「要買畫材怎麼不叫我起來?黑森久野的事情還沒解決前,別掉以輕心比較好。」衛世羅拉起他略顯冰冷的身子,「喏,到客廳去坐著,我倒點熱的給你喝。」
  綾小路朔也順從地在沙發上坐下,接過衛世羅倒來的熱茶,兀自看著杯裏載沉載浮的檸檬片,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般起伏不定。
  「出去也不穿暖和點,瞧你的手和臉都快凍成冰了。」衛世羅伸手揉著他的臉蛋,冰冷與溫熱相衝突,換來的是暖和的協調。
  「我沒事的。」綾小路朔也低頭啜飲紅茶,仿佛要將煩惱與秘密都吞入肚裏。
  「沒事就好,否則艾冰一定會臭駡我一頓,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不會的,艾冰她人很好的。」
  衛世羅不以為然地搖頭,「那是你沒見過她發威的樣子。」
  「有那麼可怕嗎?」綾小路朔也被他誇張的神情逗笑了。
  「當然有,她真生起氣來就像是……」  
  「就像是母老虎,對吧?」含著質問的女高音自衛世羅身後傳來,「衛先生,你要逗朔也開心我並不反對,但請別拿我當題材,不然我可要酌收演出費。」
  「看吧。」衛世羅回頭瞄了一眼,「連這點小事都斤斤計較。」
  她將買來的菜放入冰箱。「這不是斤斤計較,我只是爭取自己應得的權益。」
  「你已經爭取得夠多了,艾冰。」衛世羅搖頭歎氣。
  「我倒沒這個感覺。」艾冰存心跟他鬧。
  「妳呀--留點力氣作菜吧你,別來鬧我跟朔也。」
  「是!那麼電燈泡要自動消失了,請兩位慢慢來,晚上想吃什麼再叫我。」艾冰說著,當真轉身上了二樓回房去。
  「真是的!」衛世羅目送著艾冰消失,才剛想回沙發上和綾小路朔也溫存,又遭到電話攻擊。
  「到底是誰……」
  他念念有辭地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對方已爆出一連串字句,震得衛世羅耳疼。
  「世羅,是我、影人!出事了!你馬上開電腦,我把資料傳過去給你。」
  連影人交代完後,連讓衛世羅發問的機會都沒有便將電話掛斷。
  「怎麼回事呀?」衛世羅不解地拉著綾小路朔也上樓,「影人這傢夥,都特地打電話來了,不會說清楚點嗎?」
  「影人說了什麼?」綾小路朔也好奇地問。
  「只說要我開電腦收信,他傳了資料過來給我。」帶著綾小路朔也回到二樓主臥室裏,只見電腦設備一應俱全。衛世羅開了電源,收過連影人寄來的電子郵件後,將檔打開來看,卻驚於所見的事實。
  那是臺灣當地的報紙,一張稍嫌模糊的照片被刊登在上頭,而那照片中的主角,便是衛世羅與綾小路朔也。
  報紙上鬥大的標題與密密麻麻的文章寫著衛世羅與綾小路朔也曖昧不清的戀人關係,甚至還加油添醋地寫說他們已經在國外公證結婚。
  「這到底是……」衛世羅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突然,奇怪的是,臺灣那邊的消息為何會這麼快?知道這件事的也沒幾個人……  
  稍微動動腦筋,很快地,黑森久野的名字浮現在腦海中。  
  八成是想藉媒體之便敗壞他的名聲吧!這傢夥,專玩陰的!  
  「世羅,上面寫了些什麼?」看不太懂那長篇中文,綾小路朔也只能向衛世羅詢問。  
  「沒什麼啦,只是影人在開玩笑。」綾小路朔也不懂中文讓衛世羅放心許多,否則只怕他現在已經沖出去找黑森久野了。
  「可是這照片……」為什麼他們的照片會被刊在報紙上呢?
  「哦,只是影人在玩影像合成啦!他把我們的照片放進電腦裏,然後跟報章雜誌上的明星照片合成,純粹只是想取笑我們倆罷了。」當然那只是安慰綾小路朔也用的片面之詞,因為那張照片很明顯地是用高倍數望遠鏡從外頭偷拍的。
  照片裏的他緊緊抱著朔也,時間嘛……八成是這兩天,因為朔也老做惡夢的關係,最近一到晚上他就會陪他睡覺。
  「是影人在開玩笑嗎?」綾小路朔也有絲疑惑,但因為看不懂中文,他也無從得知真正的內容。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他大概是悶得發慌了。」為了防止綾小路朔也繼續追問下去,衛世羅連忙切掉電源,「別一直盯著螢幕看,那種光線對你的眼睛不好,我看你還是畫圖吧!上回的素描不是還沒畫完嗎?這次我會像雕像一樣動也不動的讓你畫。」
  綾小路朔也笑了,「你要像雕像一樣停止呼吸嗎?」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衛世羅勾起他的下巴,「不過比較起來,我還是甘願讓你停止呼吸……」語音末落,他的雙唇已經封上綾小路朔也的唇瓣,舌尖鑽入他的雙唇之間與之相糾纏。
  「世……世羅……」綾小路朔也大口地喘著氣。剛才與衛世羅相吻時,他真有種心跳停頓的感覺。
  「怎樣?被我吻到喘不過氣來了?」衛世羅打量著綾小路朔也,唇角泛起一抹邪笑,「說起來……咱們好像沒正式接吻過。」
  前幾次不是偷親就是強吻,實在沒什麼情人間的感覺,而這回可不同。
  綾小路朔也被他這麼一提,頓時漲紅了臉。「剛才的……不算嗎?」
  「那怎麼能算數?太隨便了,不行。」衛世羅很快地將綾小路朔也抱起放到桌上,「哪,現在要正式來了。」  
  「正、正式來?」綾小路朔也將他的意思誤會成上床,頓時雙頰紅透,仿佛是成熟的蘋果。  
  「我說朔也.....」看出他過度的反應,衛世羅立刻明白綾小路朔也在臉紅什麼。
  「什、什麼事?」
  「這樣子是不行的,你的身體太僵硬了。」既然朔也有那樣的意思,他也不好拆穿,於是他樂得提早上陣--原本他打算等風波平靜時再來慢慢勸服朔也的。
  「那、那我……該怎麼做?」綾小路朔也對這件事真的是一知半解,過去他都是被黑森久野強迫的,所以對於男人與男人間該怎麼做他並不清楚,對於衛世羅的暗中整人計畫,自然也無法看穿。
  「別擔心,慢慢來,我會一步步地教你。」雖然沒抱過男人,但好歹跟女人之間的經歷豐富,該怎麼「調教」綾小路朔也讓他進步,這點衛世羅倒還挺有自信。
  綾小路朔也猶不知自己上了衛世羅的當,他會接受衛世羅、讓他抱自己,不過是基於一吾歡的心意使然。
  沒有把握還能留在衛世羅身邊多久,所以他想盡可能地捉住每分每秒,讓每一刻都值得珍惜留戀。
  「世羅……」依著衛世羅所言,綾小路朔也用不甚熟悉的動作解著衛世羅身上的襯衫鈕扣,在觸及他火燙的胸膛時,他感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
  「別怕,這絕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衛世羅將綾小路朔也一把抱起,放到一旁的大床上。
  「我……」他在害怕嗎?是害怕什麼?害怕不清不楚的未來,還是害怕世羅的碰觸?
  「我把你當成我最重要的人在保護,所以別怕,我不會傷到你的。」
  輕吻著綾小路朔也的手,衛世羅瓦解了他的心防;在面對即將到來的壓力之前,他選擇了突破現狀。
  他不會因為黑森久野的逼迫而放棄朔也,更別想要他因為媒體暴力而退卻。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愛上朔也只不過證明瞭人類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若說每個人的出生都有註定好的今世伴侶,那麼他已經找到了;找到他缺少的另一半。當他們兩個人在互相認同的情況下結合時,那將會為彼此找到新的開始。
作者: skaren7815    時間: 2009-1-20 09:50 AM

第九章

  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
  雖然衛世羅的天大八卦是發生在臺灣,但是臺灣到日本不過幾個鐘頭的航程,比從臺北搭車到高雄所花的時間還短,所以其間的海洋實在毫無阻隔作用。
  尤其當有心人刻意將此事渲染開來的時候。
  望著手裏的報紙,站在衛家大門口的綾小路朔也忍不住向左右張望了下。
  郵差是送錯了嗎?世羅並沒有訂報,何況……這還是份臺灣的報紙,所以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雖然感到怪異,但是區區一份報紙應當不會有什麼危險才是,所以綾小路朔也仍是將它拿進屋裏。
  艾冰出門辦事、衛世羅在房裏講越洋電話,綾小路朔也不想打擾他們,於是在客廳坐下,好奇地打開報紙。
  「果然還是看不太懂。」綾小路朔也的視線掃過前幾頁,對於其中的文章是有看沒有懂,所以乾脆看起上頭的圖畫和照片。
  他不經意地流覽,卻見到自己與衛世羅的照片赫然出現在上頭。
  綾小路朔也先是微楞,既而想到衛世羅說過的話,他說那不過是連影人的惡作劇。
  但是--
  看了看上頭的日期,確實是今天沒錯呀!  
  他想,連影人是不會為了開個玩笑而一大早搭機到臺灣的。  
  那麼,這真的是新聞了?
  瞪著那張兩人親昵的照片,雖然旁邊寫著長長的報導,綾小路朔也卻看得一知半解,於是他找來剪刀將那一面剪下:
  查查字典應該可以看得懂的,這樣或許可以明白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即使世羅不告訴他,他也要查出來。
  將剩下的報紙丟進回收桶,綾小路朔也回到房裏,打算將它翻譯出來。
  但是剪報才剛擱下,衛世羅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他只得將剪報往抽屜一塞,佯裝沒事地回應衛世羅的叫喚。
  「世羅?」綾小路朔也輕敲門板,推門而入卻沒瞧見半個人。
  突然地,身後竄出一道身影,像八爪章魚似地從後緊抱住他,就著綾小路朔也的頸項便吻。
  「世羅!」綾小路朔也又好氣又好笑地甩開他的糾纏。「你不是在講電話嗎?」  
  「講完了。」衛世羅不甘心地二度貼近,巴著綾小路朔也美麗的臉龐與柔軟的嘴唇不放。
  自從那一夜的激情以來,他上了癮,一時半刻沒見著綾小路朔也就渾身不舒服。
  「別鬧了……」綾小路朔也被他的呵氣弄得發癢,只能窩在衛世羅的懷裏無力地阻止。
  看准綾小路朔也無力反抗,衛世羅掃開桌上的檔將他壓到桌面上,雙手開始不安分地探入襯衫。
  「世羅!這裏不是……」綾小路朔也當然明白他想做什麼,但是大白天的就將他推倒在桌上,實在超越他的容忍範圍。即使他並非不願意與世羅做愛,但是也要看看時間和地點嘛!
  「無所謂的。」衛世羅扯開綾小路朔也的襯衫,白晰的胸膛還殘留著幾個淡淡的吻痕,那是上回留下來的。輕撫著它們,衛世羅放柔了動作,「還痛不痛?」
  「不……不會痛了……」綾小路朔也被他這麼一問,霎時雙頰發燙,對那晚的印象他可是記憶猶新,衛世羅激烈的索求幾乎使他招架不住。  
  「既然不會痛了,那就表示可以了?」衛世羅抓著他話裏的語病,伸出舌頭輕刷過他的腰際。  
  戰慄感在瞬間傳遍全身,讓綾小路朔也感到渾身發麻。
  「世……世羅,啊……不……行……等一下……艾冰……她……」隨著衛世羅的往下摸索,綾小路朔也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聲。
  「朔也,你一直發出這麼誘人的聲音,要我怎麼停得下來?」衛世羅邪惡地扯動唇角,笑容中透著偷腥貓兒的狡猾,「更何況……你的身體可不像你所說的那麼不願意呢!」
  大手滑入長褲當中,衛世羅不客氣地握住綾小路朔也發脹的欲望開始撫摸,嘴唇則不時輕吻著他的身體,讓綾小路朔也在短短幾秒鐘內向理智投降。
  「世羅……嗯……啊……」沉溺在情欲當中,綾小路朔也忍不住迎合著衛世羅的動作弓起身子,渾身上下散發著甜美的誘人氣息。
  當綾小路朔也的欲望在衛世羅手中解放時,他一邊輕喘,一邊撐起無力的身軀想從桌上爬起來,但是一起身便看見連影人和艾冰看好戲似地站在房門口。
  「影……影人、艾冰!你們、你們……」綾小路朔也感到一陣熱氣直往頭頂上街,他抓緊被扯開的襯衫,整張臉已經漲成一片赭紅色。
  「你們幹什麼呀?」衛世羅仍趴在綾小路朔也身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沒看見我們在忙嗎?到樓下客廳看電視去!等我忙完了……」
  話語未竟,檔案夾已經落在他的頭頂上。
  「世羅!」綾小路朔也連敲了幾下,「快起來!」他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沒想到衛世羅竟然還說出這種話。
  「知道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綾小路朔也散發馨香的身體,衛世羅替他理齊衣服,還乘機偷了一記香吻。
  「世羅!」綾小路朔也推開衛世羅,匆匆向艾冰與連影人打過招呼後便鑽回自己房裏。
  「嘖嘖……你可真行呀,世羅。」連影人望著綾小路朔也離去的方向,「大白天的,真是精力旺盛。」  
  「哪里,還沒有你行。」衛世羅撥了撥被綾小路朔也打亂的頭髮,讓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怎樣?有什麼消息嗎?」  
  「這是臺灣方面傳過來的資料。」艾冰拿出一迭傳真紙放到桌上。為了不讓朔也為黑森久野的事情擔心,她可是放著家中的傳真機不用,特地驅車到影人家裏去。
  「這個呢,是我托朋友寄過來的剪報。」連影人掏出一個信封丟到桌上,「最近幾天的相關報導都在上頭了,嘖嘖,比八點檔連續劇還精彩哪!」從綾小路朔也和衛世羅相識到交往、發展成情侶關係的經過都寫出來了,還連載哩!只差沒出書而已。乖乖,這些人哪來這麼多閒工夫呀?簡直可以去寫愛情小說了!
  衛世羅將報導倒出信封,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哼,三流的愛情小說。」衛世羅不屑地撇撇嘴,「果然是花邊新聞,這些人永遠只能插花寫這種無厘頭的報導,而且還打錯字。」
  「算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就靠瞎掰混飯吃的。」連影人不甚介意地搖搖手,反正這種報導有時間性的,等到更大、更熱門的新聞出現,它們就會自動銷聲匿跡。「你們還要商量怎麼對付黑森久野的事情對吧?我已經把我最近聽來的情報都告訴艾冰了,你直接找她問吧,我去陪陪朔也。」
  離開衛世羅的房間走往客房,連影人原想嚇嚇綾小路朔也,小小地惡作劇一下,但卻意外地看見他正專注在桌上的一張小小剪報上。
  躡手躡腳接近綾小路朔也身後,連影人頭大地看著那鬥大的標題字--
  年輕企業钜子與日本酒侍的同性戀情追蹤報導
  更糟的是旁邊還擺著字典。
  朔也從哪兒拿來這鬼玩意兒啊?到底是哪個白癡傢夥給他的?他不是再三叮嚀過世羅與艾冰了嗎?
  從背後看不見綾小路朔也的表情,連影人臉色一沉,伸手越過綾小路朔也的肩膀將剪報取走。
  「影人!」綾小路朔也吃驚地回頭,看見連影人緊蹙的眉頭,他知道事情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就他剛才所查到的單字拼湊起來的意思,臺灣已經將世羅與他的事情傳開來了。  
  「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連影人將手裏的薄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筒,「是誰給你的?」
  「那不重要吧,影人。」綾小路朔也皺著眉,美麗清秀的臉龐露出一抹哀戚,「我和世羅的事情被報導出來了是不是?」
  「朔也,這件事交給世羅處理就好,你別插手。」連影人深知綾小路朔也的脾氣,一旦下了決定就很難改變。
  「我知道,你們都想保護我,不想讓我擔心是不是?」
  「朔也--」連影人語重心長地告誡:「我明白你一定會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若你不接受世羅而跟著黑森久野去,或許事情不會演變成這樣,但是……感情的事是很難勉強的,今天若是你被黑森久野強行帶走,我相信會使出終極手段的人一定會變成世羅。
  我認識他那麼多年,對他的個性和能力再清楚不過,這件事或許很麻煩,但我相信他會有辦法解決的,你一定要相信他。」連影人邊叮嚀邊輕撫他柔軟的秀髮,「答應我別做傻事,嗯?」
  「我知道,影人。」綾小路朔也輕輕點了點頭,在心裏下了決定--
  被人保護的感覺當然很好,但是若能自己親手保護所愛的人,豈不是更好?
  他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能力,除了畫圖外,他做不來任何事情,但是……
  他愛著世羅,從世羅那裏,他得到太多太多,已經不是他能夠回報的範圍了。今天既然有他能夠做得到的事情,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幫上世羅的忙。
  *****
  「這是怎麼……回事……」衛世羅瞪著人去樓空的客房,迭得整齊的被褥像是沒有人動過似的。床單整理得平平整整,就連放在書桌仁的畫具都不翼而飛,只有蓋著白布的畫架孤單地擱在一旁。
  一大早起床,身旁的朔也已經消失了蹤影,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處找尋,甚至叫艾冰到影人那裏去找人;他拼命說服自己,要自己相信他只不過是出去買個東西而已,沒有想到事情仍如他所猜測的一樣。  
  衛世羅走進房裏,不敢相信他所看見的。  
  水藍色的信封靜靜地躺在書桌上,字跡一如主人,纖細的字體襯著淡藍色調,收件人寫著衛世羅。
  世羅: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抵達黑森家了吧!
  請你別怪我做出這樣的抉擇,我還是愛著你的,只是,我不能看著你被黑森久野陷害,甚至招來身敗名裂的下場。
  在你生氣之前,先想想你的公司旗下有多少員工靠你生活吧!別為了我一個人而導致他們的不幸,我會很難過的。
  如果可以,我當然也想跟你在一起,但是現實似乎不容許我們這麼做。
  我跟黑森久野交換條件,要他撤回對你的報復,甚至找人澄清他在臺灣放出的流言,而這個條件的代價是,我必須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世羅,我從來沒能給過你什麼,倒是你為我做了許多事,幫了我許多忙,我一直感到很過意不去。現在,我總算有機會報答你了。
  別找我了,世羅,我知道以你的條件,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沒有了我,你可以有平凡的生活、幸福的家庭,然後還有可愛的孩子。
  很遺憾,這些我都看不到了。
  不過,我會為你祝福的。
  另外,關於那幅晝……我將你的素描帶走了,請原諒我,我想留下它們作為紀念。我已經將你指定的畫完成,請你收下它,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對不起,世羅,可是我真的很愛你!
  與你相遇是我人生至今最快樂的一件事,我會一輩子保留這份回憶的。
  我愛你!
  朔也親筆
  「不……朔也!」握緊信紙,衛世羅心痛地低吼,思緒紛亂不已,失去他的的恐懼在他的腦海裏徘徊不去。
  走近畫架,衛世羅伸手揭開畫布,畫中的模特兒被枯萎的玫瑰所包圍,畫面淨是黑白色調,仿佛是失去色彩與生氣的世界一般絕望,而在模特兒的手中--
  一朵豔紅玫瑰在模特兒的親吻之下高傲地盛開,花瓣的色澤紅潤柔軟,恰似鵝絨毯,每一瓣都精心刻畫過,挑不出半分瑕疵。
  絕望與新生,那是他訂給朔也的題目,可如今,這幅畫卻像是在嘲諷他的努力一般……
  他終究沒能保住朔也--他唯一的戀人。如今所有的希望都隨著枯萎的玫瑰而飄零。
  畫中的模特兒是他沒錯,但是他手裏的玫瑰呢?那朵盛開的玫瑰……他最後的希望……
  「朔也--」近乎哽咽的咆哮震動著四周空氣,那是衛世羅被撕裂的心碎聲。
  沒有了朔也,他何來幸福?平凡對他原本無義,否則他就不會在商場中反復打滾;孩子對他而言不是必要,只因世界已經太過汙濁,沒有必要再加害新的生命。
  他只想要朔也!
  朔也才剛離去,他已經開始苦嘗相思,如果要他一輩子都失去他……
  「不--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旋身沖出房間,衛世羅隨手抓起掛在門口的風衣往身上一披,也不管自己佈滿血絲的瞳孔看來多麼駭人。他奔出家門往街道而去,招了車子要司機直駛黑森家。
  無心流覽車外風景,衛世羅只是瞪著手裏的紙條。
  那是前天晚上影人拿來的,他沒有多說什麼,只說那是黑森久野家的地址,要他留下來以防萬一。當時他並不以為意,現在想想,只怕影人早已察覺朔也的心意。
  愛與恨在衛世羅的心裏交戰,逼得他無處可逃,幾乎要發狂。
  他知道綾小路朔也是基於愛他的心理而自願犧牲,可他又憎恨著綾小路朔也。
  為什麼不跟他商量?為什麼不先找他詢問?難道他這麼不值得信任?
  不……朔也是愛著他的,因為太愛他,所以甘願不顧一切地保護他。
  朔也……朔也……你不知道過度的溫柔也是種殘忍嗎?
  朔也!  
  *****
  「你倒是動作很快,衛世羅。」  
  黑森久野並不意外衛世羅的出現,只訝異於他動作之迅速。
  「少說廢話,朔也呢?」衛世羅沒想到黑森久野會放他進門,他原以為自己還得經過一番抗戰才得以見到朔也,沒想到……
  「朔也?」黑森久野冷冰的眸子毫無感情地瞪著衛世羅,「他死了。」
  「你說什麼?」衛世羅一時反應不及,瞪大了眼,「你剛才說什麼?」
  「綾小路朔也死了。」黑森久野慢條斯理地走回客廳裏,「一個小時前才咽下最後一口氣,你來得太晚了,衛世羅。」
  「不可能!」他知道黑森久野一直想得到朔也,沒有理由殺了他的。
  「為什麼不可能?」接過管家倒來的咖啡,黑森久野淺嘗一口,冷然的表情像在陳述一件已發生的事實。
  「你不可能殺他的。」
  「我有說人是我殺的嗎?」黑森久野沖著他扯出一抹詭笑,那是沒有溫度也沒有感情的邪惡。「朔也是自殺的。」
  平淡的話語,卻在沉寂的空氣裏掀起風暴。
  「你說謊……」衛世羅佈滿血絲的眸子看起來益顯可怖,有更多的是情感失依造成的空洞。
  「我沒必要說謊。」黑森久野自桌上的盒子裏拿出一把精緻的匕首,亮晃晃的刀身還染著半乾涸的鮮紅。「這是我拿來裝飾門口用的,是前年從北歐帶回來的古董。」
  拿起令人觸目驚心的鮮紅匕首,黑森久野在自己的脖子上有模有樣地劃了一刀,「當時朔也就是這麼做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將刀子丟回盒裏,黑森久野冷笑了幾聲,「真是損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珍品就這麼毀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卻令人無從知道「珍品」指的是古董匕首或是綾小路朔也。
  「你為什麼不阻止?」衛世羅吼道:「你不是愛著他嗎?為什不阻止?」
  「我對他的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黑森久野沉下臉來,聲音是沙啞的,「他為了你而選擇這條路,當我看著他逐漸步向死亡時,我知道我終於得到了他。」  
  「什麼得到他?你毀了他!」衛世羅怒吼著揪住黑森久野的衣領,「如果沒有了生命,一切全是空談!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
  「我當然懂。」黑森久野揮開衛世羅的手,「可是對我來說,我得不到的東西不如摧毀它,總比讓別人奪走來得好。」
  「你!」
  「我什麼?」
  「朔也的屍體在什麼地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不會放棄的。就算是屍體,他也不要讓朔也待在黑森久野這裏永難安眠!
  「公立醫院。」黑森久野回答得意外乾脆,他注視著盒中的匕首,面露古怪的微笑,「反正,取走朔也生命的東西在我手上,這柄匕首等於吸附了朔也的靈魂……他永遠都是我的了。」
  「你瘋了!」衛世羅冷靜地下了結論。
  「或許吧。」黑森久野不在乎地回應。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說罷,衛世羅頭也不回地步出黑森家。
  「後悔嗎?」黑森久野望向窗外,瞧見衛世羅上車離去,他掩著臉放聲狂笑,「是呀!後悔……我後悔沒有早點找到朔也,後悔讓他有機會認識你!朔也……朔也……」
  千呼萬喚,回應黑森久野的只有無聲的沉靜。他知道,綾小路朔也已經不屬於他了……  

尾聲

  衛世羅站在病房門口,儘管與綾小路朔也只有一門之隔,他卻遲遲提不起勇氣推門而入。
  「該來的……遲早要來。」衛世羅毅然地打開門,放眼望去只有一張病床,這兒似乎是個人房。
  是黑森久野的刻意安排吧!
  白帳圍著病床周圍,透著明亮燈光隱約可見病床上有道人影。
  「朔也……」衛世羅走近白帳,用顫抖的手揭開了它。
  躺在床上的,確實是綾小路朔也沒錯,只是面容多了分憔悴與慘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除此之外,他就像是陷入沉睡狀態的睡美人在等待王子的吻。
  「朔也……我是世羅。」儘管已有心理準備,衛世羅仍受不了現實的打擊,他半跪在床邊,勾起綾小路朔也尚殘餘溫的手臂輕吻。
  「我來接你回去,朔也……」衛世羅起身,拂去綾小路朔也散落前額的發絲,在他臉上親吻。「回去吧,我們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忙,你的畫還要拍成廣告……你不想看看它的成果嗎?」哽咽的聲調混入破碎的心,融入淚水,滴落在綾小路朔也的唇上。
  「朔也,我馬上叫艾冰訂機票,明天我們就回臺灣去……你不是想看看我住的地方嗎?」衛世羅將臉埋在綾小路朔也的頸際,顫抖的雙肩顯示出他的悲痛。
  「真……的.....」  
  驀地,熟悉而微弱的聲音傳入衛世羅的耳裏。  
  「世羅.....」
  那像是從很近、很近的地方發出來的。
  衛世羅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原以為綾小路朔也再也不會出聲回應,但是……
  清澄的黑眸緩緩張開,秀麗的面容上,蒼白的唇輕輕扯動,斷斷續續發出溫柔的呢喃。「世……羅……」
  「朔也!」衛世羅緊緊地抱住他,顧不得此刻是夢境抑或是奇跡。
  「你……為什麼……在……這裏?」綾小路朔也虛弱地問道。
  「朔也、朔也,真的是你?」衛世羅捧住他的臉蛋仔細端詳,頸項一如往常白晰,卻沒有想像中的可怖傷痕。「你的傷呢?黑森久野說你自殺……」
  「傷……在這……」
  綾小路朔也稍稍提高右手,那是處在反方向的衛世羅所無法看見的。
  滲血的紗布一層又一層地裹住綾小路朔也的右手前臂,看來傷得不輕。
  「你不是……」衛世羅用手輕撫著他的頸項。
  「不是。」綾小路朔也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混帳騙了他!衛世羅忍不住在心裏怒吼。
  說什麼朔也死了!他就覺得奇怪,為什麼死去的朔也會被留在病房,而不是送往太平間?都怪他一時方寸大亂沒能察覺。
  可是……「為什麼黑森久野會說你死了?」而且也沒阻止他來找朔也……莫非黑森久野真的瘋了?
  「黑森久野……他說……」綾小路朔也拉拉衛世羅的衣服要他低頭,失血過多的他並沒有多餘的體力大聲說話。
  「他說了什麼?」
  「我……割傷手……原本想……脖子上……」綾小路朔也幽幽地回憶著不久前發生的混亂,聲音仍是斷斷續續地破碎不成句,「黑森……送我來醫院……他說當我已死……」輕咳幾聲,他續道:「如果……活下來……我……自由……」
  瞬間,衛世羅明白了,黑森久野不是瘋了,而是放棄。但是若朔也死去,那將是他的運、他的命。
  只不過,在黑森久野的心裏,綾小路朔也已經死亡。  
  「我知道了,朔也。」衛世羅抱緊綾小路朔也,「別再說了,你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補充營養、培養體力。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你還得出席我們公司的廣告發表會……」神啊!如果這是夢境,請別讓我醒來,我寧願一生一世活在有朔也的夢裏!
  扯動唇角,綾小路朔也露出虛弱卻充滿幸福的微笑,「真的……沒關係?我.....我們倆……在報紙上……」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待在我身邊!」衛世羅堅決地應道。
  「我……也是……」釋懷的笑容出現在綾小路朔也蒼白的唇上,看起來就像是畫中枯萎的玫瑰再度盛開。
  「我愛你,朔也,永遠……愛著你……」語音融化在唇瓣交迭之際,吞沒了綾小路朔也的回應。
  自那一刻起,他們在絕望之中找到新生--
  彼此都深信,那將會成為永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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